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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出大事儿了!”
金陵,早春清寒。
估衣廊的杏花犹犹豫豫地还没开出第一茬春,鸡啼时分,邝无渊骑上马,钱锦爬上青驴,二人二骑在缀满花骨朵的树枝下打马掠过,从应天府衙门,直奔城北升平、开廉二桥。
“逄正英逄大人……”
邝简扯着缰绳,面色沉重地询问案情:“他不是昨夜还在大宴宾客贺他新楼落成嚒?怎么今日就出了这桩事?”
“头儿,是昨天,昨天!逄大人是昨天被刺杀在那座新楼里的。”
“那为何今晨才报案?这至少隔了四更天,逄府人来人往,没人发现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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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说发现尸身是亥时末,是宴席将散之时,但是报案的确是在今晨,小的接到消息就来找您,不敢有一刻的延误,对!报案的是北镇抚司二把手的亲信,他可以作证,他还拿了那位姓储的千户的腰牌。”
邝简没有疑心钱锦拖懒的意思,原想叫他不要这么紧张,可听完他说话,又是忍不住地一皱眉:“钱主事,外面不比衙内,说话留心些。储疾是四品的千户,北镇抚司的正印躺了,还有副印,法理上轮不到他做’北镇抚司的二把手’,喊人喊官称,别胡乱带头衔。”
钱锦讪讪,无措地摸了下自己的灰帽子。
他此前与账簿算筹打交道,这一个月公务又主要与案牍打交道,对金陵官场的了解全是听府上四爷、三爷他们闲聊,不假思索时难免就带上了他们私下品评的习惯,如今听邝头儿这般指点自己,他当即又惭又愧地受教:“是,小的记得了,记得了……”
等二人二骑过了上浮桥,邝简锡牌一亮,进了王府街。
钱锦纵目一望,眼见坊内香车宝马迤逦无尽,洋洋洒洒地竟好似从街西头甩道了街东头,心中一喜,意意思思地开口,“头儿你刚才问为何今晨才报案,小的似乎猜出来了。”
“嗯,说。”
钱锦:“北镇抚司在金陵官场地位超然,昨夜逄大人做东,金陵勋贵高官自三品以降自然是悉数到场,宴席将散的时辰,逄大人被人发现暗害在楼中,勋贵官员们一时群龙无首,自是不敢妄动怕引人怀疑,这没有报案的四个时辰,应是北镇抚司是在封锁现场和安置这些勋贵要人。”
邝简点了点头,“推想得不错。”
钱锦羞涩地露出笑意,心里狂喜。
邝简:“不过你漏了一点。”
钱锦睁大眼睛:“哪里?”
邝简抬了下下巴,此时他们巷口越走越深,已经能看到大批滞留在府外的卫兵:“看那些兵士的服色。”
钱锦骑在小毛驴上眺目去看,一列列吃惊地辨认:“守备衙门、都督府、北镇抚司……这……这么多人?这是……”
大早晨的,各方排兵列阵,是要茬架嚒?
“逄大人突遭暗杀,群龙无首是真,可北镇抚司的副印是个见事就躲的人,从出事到现在,怕是只有储疾这四品的千户一个人强硬地控制住现场,稳住各府的贵人。死者为大,金陵的勋贵不会忌惮储疾,昨夜只是暂时逗留逄府没有离开,但府外……”
邝简适时地一停顿,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钱锦听出弦外之音,小心地试探:“那储疾若迟迟不能抓住真凶给个说法,他们这些兵将还能真闯进去不成?”
邝简没有回答这个不成体统的问题,邻近府门,守卫愈稠,盘查愈严,他干脆下马,缰绳在手腕上扣上几圈,带着马越过一重重地服制花色不同的守卫往里走,钱锦也跟着他下驴,在一列列壮汉注视下,紧紧地拽住他的小毛驴。
府门七十步外,原本侯在长街上的抬轿御车的脚夫马夫们都被人约束起来了,他们大概是不晓得好好的宴席发生了什么,只战战兢兢地陷在一排排制式不同的卫兵包围中,高门阔府上的轿夫还好些,一些临时征用的轿夫许多身上只穿短褂,不明情由地蹲着,已然冻得哆哆嗦嗦。
邝简眉头一皱,目光越过挨挤的人头,正瞧见一骑熟悉的银螭头宽车,拉车的马儿的辔头裹着显眼的红缨紫锦——
他咋舌,自己的顶头上司李大人这也在这逄府之中,没走成啊。
邝简皱着眉,“中军都督府、守备衙门、五城兵马司,这都是捕盗缉事的衙门,找你的人有没有说储疾还请了谁?”
兵汉扎堆的地方汗味儿重,邝无渊直等到走至逄府朱红色的正门,将手中缰绳递给了门房,这才略侧了身低声问。
钱锦乖觉,亦低声回:“小的问过,来人说只请您一位,要是联合办案,小的也不敢催您这么急。”
金陵手下有兵的衙门全在趁人之危,唯独应天府的李大人整夜也没惊动手下的三班差役,安然在逄府等候着北镇抚司查案,想来储疾也是看在这个情由的份儿上请他邝简前来。
邝简眼瞧着逄府外犬牙交错的各方势力,心知若是不能早早破案,谁知道金陵城上空又能卷出怎样的风云?他沉着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迈进门槛,“走吧。”
城北案(2)
明正统十四年,若有一张金陵舆图描述这金陵的风华雄伟,率先要提的自是赫赫有名的秦淮河,其大长干于东水关奔涌而入,一笔一捺倒扣着甩出大写的“人”字,擦过城中、掠过城南,于城北定淮门处染过一身红尘,浩浩而出,奔流到海。
金陵繁华之最,只消看这十里秦淮妖娆的身段,便可一览无余。
然而,繁华不等同富贵。
秦淮的大长干再飞甍桀互、长鲸吞航,它到底是太吵闹了,真正富贵的去处乃是金陵城北,温驯的秦淮小长干规整地沿着孙吴大帝的规划,横平竖直地蜿蜒过洪武街与西皇城,不越雷池一步,而此处每一户都能在地图上占去一格的位置,瞧其建置,不是一位开国功臣,便是一位靖难功臣,豪贵得让人咋舌。
邝简迈进的逄府便是这样一处府邸,此地三十年前原是常遇春的开平王府,去岁初秋,北镇抚司总指挥使逄正英盘下这一方地界,当即请人重新规制,扩园造宇。
只是谁能想到,历时十月的玉楼修成之日,竟是主人殒命之时。
邝简攒着眉头,神情严峻,伸着五指摸索进逄大人后脑那一团干涸的、触目惊心的血污。
“死亡时间约在昨晚亥时中到亥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