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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洒水壶,笑着看我,“我正说你再不起床来吃,这包子都要冷了。”

男主人走过来,指了指茶几上的包子,看到我身旁的郑青云,诧异说:“小郑,你不是说每天早上出去吃吗?”

我偏过头看郑青云,他摆摆手:“哥,我来要碗豆浆喝。”

“我就说呢,”女主人又探出头,“前几天你就说你每天早上自己出去吃,让我们不用给你准备早饭。”

“等会儿记得来看看花,”女主人说,“我才浇了水,它们长得可好了。”

后院种满了花,当初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选择了这家民宿。

“行。”郑青云应了,端着豆浆和我一起走到外面,在对面坐下。

水汽潮湿,木桌有裂缝,纹路纵横;郑青云盯着桌子,像是在研究什么古代藏品。

“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我想起方才女主人说的“前几天”,又想起昨晚他们熟稔的样子,不禁问道。

然后,我又觉得不加称呼实在不礼貌,于是补上一句:“郑先生?”

郑青云一愣,抬头朝我笑:“卓先生,叫我小郑就好,我想你应该比我大吧。”

他喝了口豆浆,白烟弥散在他的脸旁,缭绕在空气中。

我问:“怎么看出来的?”

郑青云吸了口气,半眯着眼睛对我说:“卓先生看上去就很老成,像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穿着也得体,想必在职场混迹多年了吧。”

我听了他的猜想,忍不住一乐:“我二十九了。”

郑青云挂着一脸“看我猜对了的吧”的得意,挑了挑眉。

“但你有一点说的不对,”我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看着他说,“我不是什么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只是个开书店的。”

郑青云闻言,睁大了眼,说:“那你一定看过很多书吧?”

他的眼底有浅浅的崇拜,我捕捉到他瞳孔里的那道光,也看见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像是懵懂少年对老师的敬仰,又像是无意间品到一杯清茶的欣喜。

郑青云坐正身子,眼睫如蝴蝶翅膀一般扑腾,默默等待我开口。

我不明白,只能回答道:“我一个开书店的,负责卖书,不负责自己看书。”

他“哦”了一声,还想再问点什么,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似乎不知道怎样发问。

为了避免他尴尬,我抢先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来这里很久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五天前来的,来旅游,再过三天就走。”

我没问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说:“一个人?”

郑青云点点头,吞下最后一口豆浆,回答道:“就我一个。”

夏蝉在树枝上聚众聒噪,我微微蹙眉,将袋子扔进垃圾桶里,再起身时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那祝你玩得开心。”我说。

我们这两条平行线,自从昨天黄昏的偶遇后,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彼此的共同点,然后朝着对向倾斜。

比如住在同一个地方,比如睡得晚,再比如一个人旅行。

我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言行,但不能控制住心底萌发的那点好奇。

他还有三天就要走了,就让这段经历成为一个小插曲。 我在二十九岁的夏天,遇到了一个很像自己的人,我们一起吃过一顿早饭,这就够了。

郑青云起身,端着空碗,微风拂过他的鬓角,吹起两根碎发。

“谢谢,你也是,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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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3

“我看见自己如那些旧锚般被遗忘。当黄昏靠岸,码头格外悲伤。”

——巴勃罗?聂鲁达

我一个人出门,背着包,这次记得了带伞。

太阳在大地的高脚杯里斟满金黄的佳酿,我被光晃得眼花,戴上墨镜,在河边悠闲踱步。

河边的狗尾巴草在黏腻的风中摇曳,草与野花纠缠,大多被晒得蔫蔫的。河上飘着几艘游船,落叶似的随波逐流。 网?址?F?a?B?u?y?e?i?f???????n?Ⅱ??????5????????

我有点羡慕郑青云,清晨的那点阳光刚刚好,有亮度没温度,人走在河畔都像一缕清风拂过,不像我现在,背上已经开始浸汗。

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认定郑青云有一种魔力,能够从容地行走世间,看遍山水,回来时轻言细语地讲述,语气中的抱怨都带着得意。

我走到卖船票的地方,买了一张往返票,然后倚着卖票亭等待发船。

出来旅行要少点怨气,这样才能看清沿途的美,况且我出门,本来就是为了甩掉一些烦恼。

电话叮铃铃响了两声,我扫了一眼信息,刚抹平的眉头又蹙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比如这个时候,我正准备接受湿热的夏天,我的便宜父亲就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小骞,你现在在成都吗,爸爸明天去成都出差,顺便过来看你。

我半眯着眼看完那条信息,嗤笑一声,熄了屏将手机扔回裤兜,愣愣地望着远处发呆。

他从来不叫我的大名,不叫我卓子骞,他说是因为叫小骞更亲近。

其实他是不想承认我姓卓。

我随母姓,陪我长大的只有我母亲卓婉华。

至于我这个便宜父亲,当初骗我妈做小三,在被发现以后毫无愧疚之意,我长大以后又想认回我让我和他改姓陈,可谓又当又立。

我突然想起陈国豪找上门那天,我妈凛冽的眼神和冰冷的腔调,以及在他死缠烂打时我妈对我说的那句“小骞,你认不认他做父亲,你自己看着办。”

我砰一声摔上门,隔着墙壁说我不可能和他回去。

陈国豪手段很多,最后竟联系我当时任职的律师事务所,逼得我与他保持联系。我不知道这种单方面的联系有什么作用,他打电话我从来不接,他发消息我向来不回。我希望他能快点醒悟,意识到他献的那些殷勤都是无用功。

他早已失去弥补的资格。

我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像是衔着一根枯草,正准备打火时,手机又叮铃铃响起来。

还有完没完了?

我烦躁地掏出手机,几乎是恶狠狠地打开,准备摁下静音键就关上,却发现这次发短信的是个陌生号码,只好打开看看。

“爸过来看你只是顺路,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得寸进尺。”

没有署名,但我无比清楚发件人是谁。

是我的便宜哥哥陈楚霖,陈国豪和他妻子的独子。

我点燃那根烟,任由烟圈模糊了那行字,扯了扯嘴角,用鼻子哼了一声。

陈国豪是开房地产公司的,有两个钱,陈楚霖成日担心我会抢了他的家产,几年前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放狠话,之后更是百般阻挠我的正常生活。

那段日子是笼罩在我头顶的一片阴云,哪怕没有狂风暴雨也让人心烦意乱。因为陈楚霖,我干脆辞职不做律师,离开了原来工作的城市,回到我妈身边,自己开了一家书店。

挣得少了,但换来了久违的安宁,也算值得。

我本来懒得理他,但我知道陈楚霖的性子,如果不让他安心,他只会继续无休止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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