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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
沉愕半晌的璟书最终只是敛了敛眸抛出这句话,继而便直起身,默默拿过一旁的木梳为她梳起发来。
长发一层一层柔顺的梳好,又被一缕一缕盘起,男人却像是突而沉默了,再也未发过一言。
故意戴上的喜悦面具,还是在最后的一段时光支离破碎。
雩岑的首饰不多,但统统都有些来历,即使它们本不值钱,只是代表一些人、一些事,或者一段值得挂念的回忆。
锦戴中的最后一只发簪被取出,翠色的玉依旧温润地像是春日深沼满出的天光,她显少戴过,或许是因为是璟书送的,也或许只是珍贵其高昂的价值罢了。
捏着簪子的大掌顿了顿,继而轻轻地,将最后的那只青簪,插进了面前之人的发髻间。
瀑意如丝。
柔顺的发感令得男人忍不住多抚了几下,却在最终放下手前,敛眸出神地看着那根碧绿轻轻问出一句:
“为什么?”
雩岑不解何意,晃着杏眼侧过头来望向他。
冰凉的发丝再次拂过他的手腕,继而柔柔地滑下,不带一丝留恋,只余恍恍惚惚的触感好似还残留心间。
“我说,燕骁的那匹马。”
将浮上的些许杂质重新沉埋于心,璟书却笑了笑,却久久将目光盯向她额间耀目的花钿。
“租顶花轿不是省时省力得多,他却非说外来之人不能进何军营重地,我想找几个士兵出去抬也好,又说不可公器私用。”
“骑马也挺好。”
雩岑倒是不在意是花轿还是马匹,总之是那个人便好。
“听说他昨夜来找过你。”
“你知晓?”雩岑有些惊异,不过转念又想军营左不过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左右八卦传开了也是常有的。
“我不问,自然有个小八卦精向我告密。”
伸出想要手随便理一理小姑娘额角的碎发,却被雩岑有些不解之下下意识躲过,男人的手略有些尴尬的停在半空,雩岑方才后知后觉地尴尬笑了笑,主动将自己翘起的碎发环到了耳后。
“其实燕骁的事…”
璟书抽回手,方想宽慰几句,便被打断:
“我知晓。”他却头一回觉得面前之人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他不过只是个孩子嘛,年少无知,分不清自己的感情的。”
“过几年等他遇到自己真正心仪的人便好了。”
“过几年。”
“过几年?”
“孤独终生之人也未可有之…这世上的人这样多,月老哪能将红线牵给每一个人,总有被忘下的,也说不定哪根红线的残角分了岔,到底连上了另一个错误的人…”
“若是等,还要多久呢?”
“我不信命,我只相信我自己。”
璟书端着手,故意掩藏起袖子下自己早已将握成拳的大掌,面上笑得一脸轻松,好似又回到了两人那时在船弦上随意聊天时的模样。
“…或许罢。”
雩岑却头一回有些接不上对方的话,只好笑着无奈地摸了摸后颈。
“不过我早该了解,有些人的话早晚便不作数了。”
男人意有所指,却还是摆出一副玩笑的表情。
“我答应你没完成的事可多了,你说哪一件?”
雩岑坦坦然,毕竟两人之前常还开玩笑互赌一些有的没的,更甚于打赌谁能摘到天上的月亮之类的,说出些不像话的话来。
“不过目前,爷也不太在意了。”
趾高气扬地将鼻孔翻起,璟书一脸志向远大道:“等今年年底过了,燕将军便答应将我提成幕僚军师做些小官了,若是实在合不来,听闻魏洵家好似也是南乾当朝有些底蕴的世家,若是通过他飞黄腾达也未尝不可…”
“至于我们去年所说,要一齐周游世界的承诺罢,就当爷先毁约了。”
“你嫁你的人,爷当爷的大官,若是你以后嫁给那个男人落魄了,还可到我府上给我当当丫鬟…嗯,别的不说,专给爷洗脚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你你你…去你的罢!”
雩岑晃着满头的珠翠,玩笑地挥着粉拳就想像平日间两人玩闹时给璟书个教训,然而礼服繁杂,险些踩着裙摆摔倒下,还是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摔个大花脸,夫君都要被你吓得不举。”
男人扶着雩岑再次调侃道,继而腹部便被一股力道垂得险些胃下垂。
“你这丫头放尊重些,爷今儿还要充当一回你的义兄角色…”璟书揉着肚子嘟囔抱怨,“这么暴力…哎呀,万一爷以后生不出孩子还要找你赔偿,可惜了我准备纳的三宫六院…”
“那我再赔你一拳…!”
两人打闹间,外头人声渐沸,继而便见一个小脑袋扒着帘帐钻进,才将两人的日常吵嘴告一段落。
“阿岑、阿岑!!!”
瞧着乐安那副亢奋的小表情,便知晓外头发生了什么。
“凌公子…欸欸欸?…凌公子都骑马来了,你怎得还未盖上盖头,快些快些!等等就要到了,哎呀我都看见人影了,你快点啊!!!”
乐安像是赶路似地催着,谁知而后便听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隐约听见一些嚷着‘新嫁娘’何何地骚乱声,小丫头匆匆将脑袋钻出,与外头嘈杂声对吵着什么‘不能进不能进’,反手将帐帘拉的更紧。
“时间到了。”
长桌上,晾在一旁许久的盖头终被拿起,抖落的喜意在璟书的大掌下轻轻盖上她发型精巧的小脑袋,雩岑视线猛然被遮,外头人声鼎沸,明明她也并非头一次成亲,却在盖上盖头的一瞬,还是无端感到了一丝丝蔓延出来的紧张与无措。
“苹果拿着,不许偷吃。”
她的手中被塞进一个冰凉的圆形物体。
手腕被轻轻拉上,垂落下来的一双玉璧隐带着余温柔柔蹭着男人的掌侧,雩岑感觉自己正被对方牵着一点一点向外走去,走向另一个,她阔别了三个日夜的怀抱。
“阿岑。”
璟书突然停下,雩岑心中咯噔一声,正向问出何事,却被猛然整个人抱入了对方的怀中,但仅此一下,对方便收了手,放开了她。
“祝你开心。”
常人总会对新婚夫妇说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种种的吉祥话,可男人此话却突兀地像个最普通不过的‘生日祝福’。
“我会,我会的。”
盖头底下的声线婉转,话语间透出的喜悦完全可以让人想象出雩岑平日洋溢的笑、得逞的笑、讨好的笑抑或是满足的笑。
一双大手捧着轻轻捧着盖着盖头的小脑袋,最终朝着雩岑眉心的方向,隔着那层象征喜悦,又意味着某处终点的红色,在眉心的花钿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低声又一次重复道:
“祝你,日日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