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楚原戚睁眼时看见的是医院天花板刺目的白,被注射了镇静催眠剂使他的大脑有些浑噩刺痛,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应该和以往每天一样,看见的是温珞家的沙发。他会在温珞还没有起床之前给她做好早饭,在她醒了之后趁她吃早饭时给她熨好衣服,再给她绑一个好看的编发,最后等她出门了和那只烦人的傻狗一起等她回家。

他今天还会做蛋糕,做温珞最喜欢吃的菜,然后跟她一起过他十八岁的生日——

“……少主醒了!快去通知家主!”

这里是哪里?有着宽敞奢华的豪华病房和温珞家客厅的装修完全不同,曾经在这样的病房醒来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然而那对他来说仿佛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楚原戚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么会听见除了温珞以外的人在说话?他感觉自己的反应被无限拉长,甚至没办法理解她们在说什么。

他原本聚焦在天花板上的双眼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却看见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楚云生浓黑的剑眉紧皱着,锐利的双目一瞬间就锁定了病床上睁开眼的楚原戚。楚云生穿着一席西装马甲、肩上披着大衣,手上还戴了一串佛珠,行走时步伐沉稳,穿着打扮很是儒雅,然而他英挺不凡的脸庞因为眉上一条明显的疤痕看起来有些骇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刺骨的冷冽气息,此时更是散发出摄人的威压。

楚原戚看见他的时候脑子才勉强开始运作,但他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在想——温珞呢?

“到底怎么回事?”楚云生并没有关心他的意思,带着他身后几个手下进来后直接沉声问他,语气充满狠戾与十足的火气,“是殷家?”

不怪他控制不住脾气,自己儿子莫名其妙失踪查不到线索,绑架好歹绑匪会要赎金,报复至少也会告诉他楚原戚的下场。结果他把和自己结怨较深又有能力的几家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楚原戚的半根头发。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都怀疑楚原戚被人撕票了,准备和那几家撕破脸都给掀了,然后楚原戚就被人扔回当初失踪的地方,送到医院发现他除了被注射镇定药物以外毫发无损。

无论是失踪的开始还是过程,乃至结束都毫无征兆和痕迹。就跟耍他们楚家玩一样,楚云生何曾遇到过这种事?

然而他认为已经有他几分风范的儿子却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说出元凶,而是瞪大了眼睛、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

在触摸到了空落落的颈部时,楚原戚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作——或者是另一种方式的当机。

楚原戚听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话时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荒谬到诡异。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是在温珞的家里才对,他不应该会看见那么多人,连这些声音都让他感觉到陌生极了,所有的一切都恍如隔世。

“我为什么在这里?”意识清醒只在一瞬,楚原戚并没有理会楚云生的话,而是动作凶狠地扼住身边最近一人,语气暴怒地问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她?”听不出楚原戚说的是她还是他,楚云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说谁?”

楚原戚要出口的话猛得顿住了。他们不知道温珞的存在?那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回想起梦里的刺痛感,呼吸急促地掀起自己被人换过的病号服,果然在手臂上看见了针孔的痕迹。

他感觉眼前嗡地一下就黑了,耳边也听不清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只有他越来越紧缩的心脏在抽痛。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虽然温珞之前说会放他走,但是她也说过要杀了他,怎么会就这么把他放回来了?他不相信。肯定是温珞带他出去逛街被人发现了,肯定是别人对她干什么了。早知道他就不跟温珞出门了……

楚原戚一把掀开病床上的被子,甩开旁边的人,疯了一样在周围找他脖子上消失的项圈。

不会的,那明明是温珞做的东西,他曾经试过那么多次也解不开,怎么会被这些人弄没了?

旁边的手下收到楚云生的指示,上前制止他:“少主——”

“滚开!”楚原戚暴怒地一拳打翻了他,然后再抓住旁边一人的衣领,眼睛都气得泛起血丝,“你们把她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对她干什么了?!”

不然温珞怎么会……怎么会把他丢在这里?

然而还没等楚原戚再有什么动作,一把枪就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的楚云生拿着枪,戾气十足地冷喝道:“楚原戚,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楚云生是个在黑道叱咤多年的角色,自然看出楚原戚不对劲的地方,这个年岁虽小但已经有了他几分样子的儿子虽然表面看起来还和之前差不多,然而里面的芯子却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起其他的,楚云生现在最为生气的就是他的样子,他们楚家人怎么能因为一件事这么失态?就算是生气要做的也是把那人后路给断了,而不是在这对着自己人发狠。

想要什么就抢过来,讨厌什么就送他上路,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不能被人左右情绪。他们楚家人应该是凶猛的恶兽,不受规则和情感束缚。这是他曾经教过楚原戚的,然而仅仅是失踪了两个月,楚原戚就好像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好了。”楚原戚发狠地握住枪管往自己的脑门上顶,用力到手背上青筋突起,“不然就都给我滚开!”

楚云生紧皱着眉,眼神冷冽地看他片刻,最后当然直到楚原戚甩开那把枪打翻了一群手下冲出去,他也没有动手。

这毕竟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他要是现在把楚原戚崩了还得再想办法生一个。

“……是女人?”他看着楚原戚的背影,神情莫测。楚云生记得他这儿子之前就是受伤被人救过,还大张旗鼓地找他的救命恩人。他当时忙着收拾那群对楚原戚动手的人也没在意,所以这次又是被哪个女的给救了?

他隐约记得当初那个好像是个看起来很娇弱的女生,没想到他楚云生的儿子居然会喜欢那种善良天真的小姑娘。

…总不可能是爱上了绑架他的人。

要知道楚原戚之前也基本不可能忤逆他,现在居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格外有一股狠劲。

楚云生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也没有感觉自己儿子冒犯自己了。他反而觉得这样的转变不错——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就更好了。

楚云生慢慢捻着腕上的佛珠,那佛珠古朴中带着禅意和韵味,然而他身上的戾气却丝毫没有被压下来。

“跟上他。”

*

叶郗正冷着脸带着自己的人和楚云生的手下掰扯——既然人找回来了,楚云生肯定不会按照正规的手段报复,自然不需要叶郗的协助了。

虽然叶郗也有心让这个案件压下去,但他必须知道楚原戚的态度。如果他们要对温珞动手,他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他本来还以为温珞把楚原戚给杀了,结果她居然又把楚原戚给放回来了。虽然楚原戚没有受伤,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楚云生也不是可以轻易原谅别人冒犯的人。

他不知道温珞已经有了能随便就把楚原戚拉出去溜的底气。就算被发现了能拿她怎样?她现在可不是普通女高中生温珞,而是天才科学家温珞了。毕竟她那颗聪明的大脑就算再嚣张、目中无人、甚至还对元首不敬,那也是整个国家划时代的希望。

而且等之后星网正式上线,说不定楚云生还会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成为了被迫和温珞合作的一员……到时候他肯定更想杀了温珞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不过事情完全没有那么复杂,因为——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出门之后撞见叶郗的楚原戚矢口否认了叶郗身边警官的问题,“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个警官很不解,但是周围都是楚家的手下,她没办法轻举妄动,只能低声问叶郗:“领队,怎么办啊?”

楚原戚没有这个时间跟她们闲聊,他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郗目光沉沉地看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昨天晚上有人发现了昏迷在案发地方的你。”

他这句话掐头去尾的,用警察的角度来说很不专业,但他明白楚原戚想知道什么。

楚原戚怔在那里,像是被瞬间抽走了灵魂,心脏像是瞬间被冰冷的箭矢穿过,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痛。

他不信,怎么会?明明昨天他还和温珞出门了,温珞明明很喜欢吃烤肉,她们昨天还……

楚原戚的脑袋里杂乱无章地穿插着仿佛刚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趴在温珞的腿上睡觉,温珞也没有推开他,明明他已经想好了今天给温珞绑什么头发、要做哪几道菜,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了?

为什么温珞把他扔掉了?

楚原戚大脑空白地推开了叶郗挡住的路,他想去找温珞,但他也知道他现在去找她会给她带去多大的麻烦。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却好像在一个无人的冰窟里。这里随便一个VIP病房都要比温珞让他睡的地板舒适千倍万倍,他也不用再动不动就被温珞打了,不用再被关到漆黑的房间里。

他自由了。

楚原戚手撑在医院的墙上,一点一点无力地蹲下去。明明身材高大、相貌张狂冷峻,却无端让人看出了几近破碎的脆弱感。

他的手抚上空荡荡的脖颈,那个被温珞刻了一个楚字的奇怪项圈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是他的一场梦。

他现在也只希望这是一场梦,他醒来之后看见的还是温珞家的地毯,还能看见穿着睡衣的温珞揉着眼睛走出她的卧室。

然而他痛得仿佛快要撕裂的心脏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温珞不要他了。

*

温珞“嗷呜”一口吃了一块蛋糕,然后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

“妈妈的手艺没退步吧?”温歆坐在旁边看她吃,笑得很开心,“好久没烤蛋糕啦,怎么突然想吃呀。”

“好吃。”温珞非常肯定温歆的手艺,“昨天晚上突然好想你。”

是的,她吃了楚原戚做的蛋糕忽然很想温歆,于是就直接把楚原戚丢了好准备接温歆回家。

毕竟养了条哈士奇能让温歆看见,养了个男的可不太行。也算是让楚原戚回家过生日了,她真是个大善人。

“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生日啦,我们珞珞想吃几个蛋糕妈妈都给你做。”温歆笑得更开心了,给她又切了一块蛋糕,“到时候珞珞就成年了!成年的生日一定要办的开心才行呢。”

十八岁……至今还是个未成年的温珞已经做过太多不可描述的事情了,听到这个数字有点微妙。

她嗯了一声,又专心地把剩下的蛋糕吃完了,才眼巴巴地看着温歆:“还想吃双皮奶。”

“哎呀。”温歆捏了下她的脸,“我们珞珞真可爱,妈妈去做。”

看着温歆进了厨房,温珞有些苦恼地捧住了脸。上辈子有温钰照顾,这辈子有温歆照顾,搬出去之后很快又认识了江临安,之后倒是空了比较久,结果又抓了个楚原戚回来。导致她一直都很懒,面对其他人就算了,总是让温歆做这做那的她总感觉不太好。

旁边一直闷不吭声的顾浔看她叹气,忍不住开口:“你怎么吃这么多啊。”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拳,明明温珞这么久没来顾家了,为什么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温珞瞥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她拿出手机思考了一下,宁江城要和宁江南工作、叶辞心眼太多了、裴远还没结扎不考虑、姓曲的直接排除,那么就只剩一个人选了。

于是她给萧何发了灵魂提问:

【温珞:你会做饭吗?】

霸道总裁爱上我

萧何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夜店织围巾。没错,他在织围巾。

自从叁天前温珞说要送他耳钉,他就苦思冥想要怎么回礼才能显现他的重视,他朋友们的建议是送钱,但萧何觉得这样一点都体现不出来他的心意。

最后他还是决定亲手织一条围巾给温珞。光想想温珞戴着他织的围巾,他就感觉自己开心到飞起了!他想在温珞送他耳钉的时候把这份心意送给温珞,但他又不知道温珞什么时候来学校,所以只能尽快织出来才行。

萧家从商,何家从军。作为两家的独生子,人脉宽广的萧何平时的行程很满——但在爱情面前,一切都要靠边站!于是这两天他到哪都在努力织围巾。出门和朋友吃饭在织围巾、参加酒局也在织围巾、夜店聚会的时候还在织围巾。

世家的人就算是玩乐的时候,也有着很重的阶级观念,就像是在学校里身份足够高的人才能进学生会、每个班级的行事作风都是根据班级里身份最高的人来的,就算只是一个聚会也是要知情识趣的。

受到良好教育的小姐少爷们都知道在不同的场景面对不同的对象要怎么做,才对自己和自己背后的世家最合适——但她们怎么知道在夜店织围巾的人是想干什么啊!

要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就算了,他自己爱干嘛就干嘛,关键萧何身份比她们都高多了,聚会其实都是围绕他进行的,很多人也正是为了和他打好关系才会过来,总不可能就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织围巾吧?

然而她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看着人高腿长、长相阳光帅气、打扮也潮流的萧何坐在本来应该花天酒地的夜店包厢里,完全和他外表不符地专心编织他那几团毛线。

不过还是有人敢怒敢言的——社交圈和萧何有一定重合的江沛仗着自己和温珞贴贴过,忍不住问他:“萧少爷,你不会是打算送给温珞吧?”

听到温珞的名字,萧何屈尊降贵地给了她一个眼神,矜持地嗯了一声又继续努力打毛线了——毕竟他是一个守男德的人,不能跟异性说太多话。觊觎温珞的人那么多,万一造谣他和别人有关系怎么办。

江沛也没在意,毕竟萧何的身份足够他傲慢的,最重要的是自从看见萧何黏着温珞的样子,她已经没办法直视萧何这个双标狗了。她只觉得萧何想太多,她感觉对于温珞来说一条手工围巾肯定没有一百块钱重要,哪怕是萧何那双金贵的手织出来的也一样。

眼看萧何终于把他的围巾织完了,还没等其他人松一口气,就看他看了一眼手机之后瞪大眼睛,蹭地一下站起来。

旁边的人看萧何一下变得美滋滋的,对着手机回复着什么,就宝贝地拿着他的围巾打算走了,于是有些弱弱地问他:“怎么了?”

萧何又给飞快地给温珞回复了一堆消息和几个可爱的表情包,他开心地要是背后有条尾巴估计都要甩上天了。心情很好的萧何浑身像是冒着粉红泡泡一样,回答道:“我要去学做饭了!”

其他人:“???”

*

【萧何:我可以会!】

【萧何:猫猫打滚.jpg】

【萧何:你想吃什么我都去学】

【萧何:其实我早就想学做饭了!】

看来萧何很上道。虽然温珞是问他会不会做饭,但她很清楚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少爷会做饭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她要的话,萧何就必须会,所以这条信息的意思当然就是让他赶紧去学。

温珞随便选了个比着OK的小黄鸭表情包发给他,然后就没有管萧何又发了一堆想她想她想她的消息,放下手机看着厨房里的温歆。

顾家很大,是个很有庄重气息的大宅,佣人或者顾煊的情人一类的都有独立的地盘,最大的主楼只有顾家人——后来还有温珞和温歆住在里面。

顾家佣人做饭的地方不在主楼,因为顾煊不喜欢自己住的地方有太多人,所以她们都是在旁边楼里的厨房做好了再端过来的。但主楼象征性地有个厨房在开放的副厅旁边,不过顾家四个人没有一个会有可能亲自下厨,这里基本无人问津。

所以刚开始搬到主楼温歆都是在这里给温珞开小灶的。因为平时佣人不在主楼,没人知道温歆天天在里面给温珞烤饼干吃。

后来顾浔这个小学生缠上了温珞,原本对温歆态度也不好的他对着温珞的妈妈也别扭起来,但肯定不敢和对顾煊其他情人一样鄙夷了。等他偶尔叫温珞姐姐,也就和温歆也熟悉了些,经常扒着温珞一起在这里看温歆做饭,温歆也就会顺便给他也做一点东西吃。

然后原本基本在外面和狐朋狗友吃饭的顾洲也会在这个温珞唯一可能跟他一起出现的地方出没。他是肯定没东西吃的,还经常会遭受顾浔的冷言冷语。

到最后,连顾煊和顾渊平时聊工作的地方也从书房变成了厨房旁边的副厅。所以原本接待某些客人的副厅因为顾家几个人的停留变成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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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珞十四、十五岁的时候,是顾家难得看起来很平和融洽的日子——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至少表面看起来随和的顾煊、一向冷漠寡言所以也没什么事的顾渊、因为某些原因开始洁身自好起来的顾洲、虽然性格变得奇怪但越来越在意温珞的顾浔,这几个人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营造出了一种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假象。

但假象就是假象,温珞一搬走这地方就没人来了,顾家也恢复了以前那种基本找不到人的状态。

今天温珞来找温歆,顾浔完全忘记了自己以前因为温珞搬走说的话,巴巴地跟了上来,结果还控制不住和温珞犟嘴。

旁边白发苍苍的的管家给温珞端上了一杯果汁。她仿佛有些感慨,毕竟只有温珞在的时候顾家才有人喝果汁,其余时间顾家是没有喝饮料的。她又看了看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谈事情的顾煊和顾渊……还有手上仍然打着石膏,一直盯着温珞的顾洲。

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自从温小姐你搬出去之后,老爷和少爷们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温珞沉默了。

她记得上次她把顾洲的手打断了,在医院见到顾渊的时候,顾渊的总助好像也跟她说过这句话。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他们高不高兴管她什么事?

她喝了一口果汁,看了下坐在餐桌旁边偷偷看她的顾浔,又看了一眼那边的父子叁人——顾煊对她笑了一下、顾渊低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顾洲……她不是很想看见顾洲,就直接无视了顾洲原本有些欣喜很快又阴沉下来的表情。

哪看出来他们高兴了?要不是她来接温歆,她都不想见到顾家人,整天就知道跟她玩尬的。

温歆很快就端着小碗出来了,于是温珞立马就把这几个人抛到了脑后,美美地吃了一勺带着红豆和葡萄干的双皮奶。

毕竟这几个人加起来也没有双皮奶重要,不可能影响她吃东西的兴致。

等吃完了,温珞擦干净唇,很乖地亲了温歆一口,还没等旁边的几个男人心头一荡,她转过头就冷着脸对顾煊招了招手:“顾叔叔,你跟我过来。”

原本动作不羁正靠着沙发上的顾煊:“……”

虽然她喊的是顾叔叔,但那个口气跟招门口保安差不多,很难说叔叔这个称呼和她的语气哪个更把顾煊给哽到了。

虽然他也认为男人的年龄不是问题,以他的身家气度还有相貌,不知道多少年轻的小姑娘绞尽脑汁想上他的床,更何况一个从小没有父亲、寄人篱下的女孩按理说应该下意识就对他这种形象有依赖和敬畏心理,但温珞好像从始至终都对他没有好感。

甚至在顾家待了这么久,她也从来没对顾煊这样常人不能企及的身份有什么害怕的,顾煊在其他世家的掌权人那里都没受过的气全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受了。

然而抖M这种事有可能是遗传的,比如被抽了一顿觉醒了奇怪属性的顾渊,比如曾经被无视了反而喜欢上温珞的顾洲和从小越挨揍和温珞关系越好的顾浔。

顾煊被温珞怼了反而对她更有兴趣了,于是在别人那里完全就是冒犯的举动也变成了无伤大雅的事情,他看了看自己几个神色各异的儿子,轻笑一声就跟着温珞去书房了。

*

虽然这是顾煊的书房,但温珞很明显把反客为主写在了脸上,自己拉开门在靠椅上坐下来之后就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等顾煊表情奇妙地坐下之后,温珞就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要把我妈妈接出去。”

顾煊愣了一下,锐利的目光锁定了温珞,反问她:“你要把你妈妈接出去?”

“呵。”他笑了一声,有些悠闲地交叉双手摆在腿上问她,“你知道你父亲是谁了?”

比起不知道内情的几个儿子,顾煊很清楚当初把温珞带回来是为了什么,之后也是意外发现她聪明到惊人的地步才对她起了几分兴趣。

她是有本事能把她母亲接出去的,就像她能搬出去一样。但她把温歆留在顾家,就说明她顾忌着那个她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温歆当初就是被顾煊用那个理由带回来的。

温珞回想到宁江南那时给她的资料,嗯了一声:“大概。”

说是大概,但她如果没有把握也不可能直接跟他说了。

顾煊的手指轻轻在大腿上敲着,看起来没什么吃惊的,语气平缓地说:“你没必要离开顾家的,这样你会轻松很多。”

“……”

温珞嫌弃道:“你觉得你家很让人轻松?”

顾煊还真不太习惯有人这么直接地回嘴。但他确实没办法否认,这里有着一家子男人觊觎着她。

“小珞。”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的,你可以把顾家当做避风港,你也可以依靠我们。”

“差不多得了。”温珞丝毫不吃这一套,无情地把这句话打了回去,“你们有什么值得依靠的。”

“你可以把顾渊他们当做哥哥,我也会照顾你的。”顾煊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给温珞倒了杯茶,目光从她的脸上一路落到她的指尖,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深意,把茶杯放到了温珞面前。

“上次我去了你们的校庆,你应该见过你弟弟了吧。”他说着还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你拉小提琴的样子很美。”

“……你照顾好你那几个没用的儿子就行了。”温珞冷着脸,直接用手扫开杯子,陶瓷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她仍然面不改色,“五十岁的人了别在这为老不尊的。”

顾煊:“……”

温珞可以说是一句话直接让顾煊原本游刃有余的态度破防,他咬着牙说:“小珞,我没有五十。”

“反正都是半只脚入土的。”温珞丝毫没在意他到底几岁,对于她来说男人超过叁十岁基本就阳痿了,自动归类成中老年,“老了身体就不行了,说不定马上就死了也说不定。”

顾煊真是没问题也被她气出问题来了,他只能梳理了一下情绪,略过年龄的话题:“我不会要求你什么,你父亲那边我会帮你应对的。”

说完,他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补充道:“放心,我还能活很久。”

“你也放心吧,应该活不了多久了。”温珞懒得跟他废话,“再磨磨唧唧的我就直接把你想背后阴人的事情捅出去。”

顾煊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真是每次想跟温珞暗示点什么都要高血压,她完全不按他的逻辑来。

“小珞,你还不懂,我和你父亲是朋友也是对手……”

“反正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温珞骂完人才在顾煊还没高血压之前进入正题,“你们有合作案?但是城南的竞标,你知道压价的人是他吗?”

顾煊愣了一下,很快严肃地坐直了,问她:“你哪来的消息?”

“爱信不信。”温珞手上可有太多白给来的资料了,真真假假的,用来两边一起找麻烦再合适不过,“只要我带我妈妈走了,你不把消息透露出去,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

“反正迟早会被查出来的,现在暂时瞒一段时间应该很容易吧,拿来换这种消息多划算。”温珞一双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但格外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想阴他,我也不想他好过,消息给你,到底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断。”

顾煊沉默片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总得说说看吧。”

温珞也笑了。

天凉了,让顾家破产吧。

*

顾浔在书房门口靠了一会才等到温珞出来,里面隔音很好,什么都听不见,但她拉开门之后里面一地的狼藉说明她们的谈话并不是很顺利。

温珞面无表情地绕开顾浔走,顾浔看了一眼里面气势逼人的他爸,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温珞。

“喂,你没事吧,我爸就这样,脾气大的很,老是乱砸东西。”他干巴巴地安慰温珞。

哪想到温珞回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是我砸的。”

顾浔想到刚刚看到一地的残骸,还有顾煊身上仿佛被泼了水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很快改口:“确实,聊事情的时候需要砸点东西舒缓一下情绪。”

温珞听了都觉得顾浔有毛病。

虽然她打算用点小手段,但不代表她能受得了顾煊的态度,她也不是那种会先忍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报复的人——她是先当面把气出了,后面也要报复的人。

顾煊是个霸道专横的掌权人,然而温珞比他更霸道专横,不仅态度奇差无比还一言不合就开始砸东西,砸出了家暴咖的气势,硬是把顾煊的脾气给压下来了。

顾煊商界叱咤多年,尔虞我诈见得多了,温珞这样不乐意弯弯绕绕还喜欢动手的是第一个见,别人要敢这样他就直接让人拖出去了,温珞……他还没办法拿她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走?”顾浔在那不知道纠结什么,“你和裴远他们……”

“今天在这住一天。”这是顾煊刚刚跟她说过的,明天温歆回家送她一起回去,“别跟着我。”

顾浔意识到她无视了另一个问题,原本纠结的表情也沉寂下来,精致的眉眼仍旧有着说不清的乖戾。

“你真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执拗地问道,“和谁?”

——和除他以外的所有人。温珞总不能这么告诉他,于是她继续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她原本住的房间走。

“你说话啊!”顾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又开始像以前那样狂躁不安,“你和谁在一起了?!”

“我和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温珞一脸莫名其妙地甩开他的手。她记得这种对话之前在学校她就跟顾浔进行过一次了,顾浔每次看见别人和她在一起都要从一个烦人的小学生变成一个偏执狂,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怎么不关我的事?”顾浔又一次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按在墙上——温珞也有被别人按在墙上的一天,真是天道好轮回。

“你不是我的姐姐吗?你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

顾浔的手撑在她的脸旁,死死地盯着她,幽深的瞳孔里是浓郁的黑。

“你答应过是我一个人的姐姐,你难道反悔了吗?”

虽然温珞很想说如果是姐姐那可不就是一个人的,但事实上就算是姐姐好像也真不是了,于是她只能皱起了眉。

顾浔看她没有否认,看起来更加失控了,恨恨地说:“就连你也要……”

温珞直接一巴掌抽他脸上:“你装什么苦大仇深呢?你成年了吗?”

顾浔被她打得一个踉跄:“……嘶、疼啊!你干嘛!”

温珞干脆抓着他的衣服后脖领把他拖走。她看顾浔是闲的,小屁孩一个整天好像全世界对不起他的样子,不就是他没有亲妈,亲爸和亲哥又不怎么管他吗?那么多钱随便挥霍,少了点亲情就要黑化。

她觉得顾浔一定是少了一顿爱的毒打,她今天就来帮他治一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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