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5


白日鲜花着锦,款款而来,却在夜晚,迸发出旁人连看都没看到过的愤恨疯狂匆匆而过。有人明明是笑着进去,却在出来的一瞬间,脸上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变了颜色。

唯有陈知渊,从来都是一样的神色,一样的样子。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在他心中,所有的结果,都于他无关。

都说人生百相,月白从这里看到的,不过是陷在纷杂世事里,所有人都挣脱不得的欲望的泥淖。

“都说太子殿下没有喜好,从来不偏不倚,皎皎如明月,让人只能仰望,望尘莫及。”那个人从进来的第一眼就望向了月白,脸上明明带着和煦,笑得温雅,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锋,锐利非常。“只人间富贵牡丹,怎就独独喜欢上一丛平平无奇的青竹?殿下这青竹种的不好,破坏了您院子里的一团瑞气。不若……”

“与你何干?”陈知渊已经成了重权在握的太子殿下,从一个后宫弃子,在流浪于宫外后,又凭借着自己的手腕,一步步地快速登峰造极。在这一方颓落的王朝里,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重臣,成了所有人攀爬权力高峰时,再也绕不开的人物。

这样的人,早就学会了收敛自己的脾气,向来不显山不露水,从来不会在外暴露出自己的心思,能说出“与你何干”四个字,已经是极大的反常了。

月白望着院子里对峙的两个人,只觉得这一方天地突然逼仄又肃萧。像是连空气都能凝固的寒意,缓缓在这院里无声蔓延。在这森冷的气氛里,任何的花言巧语虚与委蛇都没有用,剑拔弩张的这两人是天生的宿敌。

“不过是关心太子殿下罢了,殿下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戒备?是臣哪里做的不对吗?”那个连姓名都没有的人缓缓走近,面上虽然笑靥如花,可眼眸里是和陈知渊一样的疏冷淡漠,他走到月白的身边停下,轻抬起手,想要摘一片叶子下来。“不过是让殿下这些年颇为波折了一些,为达到原有的目的,多杀了几个人罢了。可生在这乱世里,谁又能无辜?能够成为殿下上位时候的垫脚石,他们死得其所。”

“你的出现,就是最大的不对。”陈知渊连望都没有望他一眼,面上像对待所有人那样一般,不带任何情绪,可月白却知道,那潜藏在袖子里,紧握着的双手,代表的是他的愤恨。

眼前的人,让陈知渊恨之入骨,却偏偏又不能奈何于他。

“让殿下如此不虞,是臣的过错,还请原谅则个儿,毕竟,殿下一日做不得主,臣便会像蚂蚱一样在你眼前蹦达一日。不要说什么秋不秋后,想要处置臣,那也得看您的本事。”

月白察觉到这人狠狠地将自己的一片叶子揪了下来,顺势用指尖将它揉碎,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回眸间那人一丝狠厉从眼里滑过,再看向陈知渊时却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富贵公子,淡定地朝陈知渊笑着。“说来也是奇怪,咱们交了那么多次的手。什么是非黑白的事情没做过?而今人都杀了,事也做了,怎偏偏到了谋权篡位的时候,殿下却迟迟不动手?您顾及的是那一点点残存着的孝心吗?可你有孝心?臣怎么觉得您连心都没有呢?”

“世人觉得您这个时候已经万事皆备,只差一步登天。觉得臣一朝折戟,和您对了那么久,日后总有个死字。可殿下,臣等着为您祝贺呢。”

陈知渊静静地看着这人漫步离开,一双眼睛如渊似海,虽然仍淡漠却透着隐隐的不耐。

天边的云黑黑沉沉,没过多久就淅淅沥沥地掉着雨滴。月白眼望着陈知渊将手伸进雨里,手掌反转间,雨滴洇湿了他长长的袖子,他却浑然未觉。

“他们在逼我出手,苟延残喘够了的,再不想和王一起荒唐了的在逼我。像他一样满怀野心的,也等着我搅起腥风血雨。”

“可即便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世间的人命几何,这天下的兴替融入,皆不会改变。哪怕我知道,它会在我手中覆灭,我也得往前走吗?”

“动手吧,虽然我救不了他们,我却也曾经努力过。天意早已有了定数,再是什么样的惨淡结局,我也得承受。这些年,我的手上染了无数鲜血,有的是不得已而为之,有的却是故意而为。总之,人,我也杀够了。可这些,皆是命不是吗?”

…………

当月白被移入这紫禁城里最富丽堂皇,享人三拜九叩大礼的院子里的时候,月白才知道陈知渊当日在雨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国家已经受不住先王的几经摧残了,于是陈知渊篡了位,亲自从他那毫无亲情的父亲手里,将这个破败的王朝抢了过来。

烽烟四起里,陈知渊再一次淌过血海,带着满身的血腥爬了出来,用刀枪斧钺,伤了人的性命,亦救了人的性命。

他已经被岁月雕刻成了最为坚毅的样子,削瘦的侧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对世间所有的不屑。

陈知渊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抄了那个人的家,只是去晚了一步。

那日他心血来潮拿着剪刀,替月白剪去身上那些已腐烂着的叶子,几经风雨的青竹,长得并不茂盛粗壮,永远都瘦瘦弱弱地立在一角,无声却坚定。

“人去楼空……”陈知渊听着宫人回禀的话有些恍惚,一剪刀下去,咔嚓一声,剪掉了自己的衣袍。“他是谁?”

…………

再一次相见,已然天翻地覆。院外是,院内也是。

陈知渊站在月白身旁,静静望着那个人带兵进来,一手抚摸着月白身上的竹枝,边迷茫问道:“你是谁?”

“王?您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臣自然是图谋不轨想要造反,颠覆您的人。”那个人仍然笑靥如花,只是那潜藏着的锐利,而今再也不用掩饰,带着一股含蓄的愉快,毫无顾忌地显露出自己的洋洋得意。

“你,当年入我朝堂,不过是为了……”陈知渊说话有些颤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不过是为了从中作梗挑起事端,好让您这颓坯的王朝加速败落。”那人望着陈知渊。肆无忌惮道:“王,您也别怪臣当年咄咄逼人,视您为眼中钉,日日与您做对。这天下早就没了气数,偏生出了一个身为太子的您。”

“您有手段,您有魄力,您有一切,偏偏没有运气。生在这样一个注定要灭亡的时候,哪怕再有中兴之像,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臣,不过是替天行道,让这破败不堪的天下,早日败得彻底。唯有您败了,这天下才能从头再来,没了您,才能有百废待兴的我们。”

“您当年为什么要回来呢?若没有您的坚持,这天下早就被我们收入囊中了。您是吊着他的一口气,沉疴痼疾,已入肺腑,你救不了他们,便只能让他们受苦。”

“所以说。错的是我吗?”陈知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