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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男孩便从越潜身边跑开,他打着赤脚,脚上没有脚镣。

越潜喊道:“阿宝,把脸蒙上!”

男孩闻声,立即将布条往上拉,遮挡住口鼻,十分听话。他只是个小孩子,但知道如果不蒙住口鼻,会一直咳嗽,以前咳得整夜都睡不着呢。

褚监工来到越潜身边,他手握鞭子,用鞭柄敲在对方肩上,没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催促干活。

背上背篓,离开作坊,越潜途径烧炭场,见到已经返回烧炭场,正在捡拾木炭的小孩阿宝,他干起活来像模像样。

冶炼场不都是青壮男子,也有一些老人和小孩,只要是个人,在冶炼场就得干活。

“大高个!”阿宝抬起头,朝越潜挥了下手。

阿宝身边有一名黑亮的烧炭工,正是彭震,他看见越潜,只是将头一点。

当再次背负上沉重的矿料,沿着溪岸行走,越潜不像其他背篓的刑徒那般被重量压弯腰,他的腰背挺拔。

背部的鞭痕覆盖上尘土,被背篓遮挡,看不清鞭伤是轻是重,越潜的脚步稳健,缓缓行进。

无意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北岸出现一大群穿长袍的人,只是一眼,便就从那二十余人中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公子灵!

他的身影修长,正用丝巾捂住口鼻,侧过脸朝紫溪的南岸张望,目光从越潜身上扫过。

越潜的身前身后有无数肩负背篓的刑徒,他们或高或矮,基本都是同样的装束,戴脚镣,打赤脚,浑身上下只有腰间有遮挡,脸上绑的一块破布。

烧炭场冒着浓烟,越潜看得见公子灵,但公子灵认不出他。

越潜驻足,直勾勾望着溪对岸的人,心中惊愕。

没有料到公子灵会前来云越,此时此刻就在孟阳城,就和他隔着一条紫溪相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敢相信。

此刻,越潜心中也确认一件事:昨夜梦中遇见的凤鸟,显然就是昭灵变化的。

阿灵,你不该在这里出现。

几天后,孟阳城会有一场大战,战火将摧毁这一大片冶炼场,孟阳城的城墙将在烈火中被烧得发烫。

无数的刑徒将解开脚镣,举起从仓库里抢得的武器,奋起反抗。

越潜以刑徒的身份潜入在孟阳城,便意味着这里即将有一场战事。

袅袅的烟雾,使公子灵的身影显得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脸庞。

就像那日,越潜被押上奴船,往码头望去,见到马车中的公子灵,那时他脸庞仍是模糊不清。

有多少个夜晚,公子灵的模样清晰浮现在越潜眼前,他的一颦一笑,他的声音,他身体传递的温度。

这人,是越潜的软肋。

一年前的抉择,使越潜最终走向与融国为敌的道路,再见时,两人已经是敌人。

隔着一条溪,昭灵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瘦高的刑徒身上,这人背着装矿料的大背篓,沉重的矿料压在他肩上。

这名刑徒似乎因为太累而停下脚步,监工的过来驱赶,他才低着头,迈着吃力的步伐,继续前进。烟雾之中看不清他的模样,昭灵不清楚自己为何在意,不过是无数刑徒中的一员罢了。

“一群懒鬼,惯会偷懒,还不快往第五作坊送去矿料,要是耽误工事,老子挨训你们也别想过好日子!”

监工挥舞鞭子,一路骂骂咧咧,驱赶这些干重体力活的刑徒,他口中说的是云越语。一个越人监工,扬起鞭子欺凌比他不幸的族人。

哪有什么好日子,已经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还能滑落向哪去!

刑徒中有人恨得咬牙切齿,有人默默忍受,越潜清楚在沉默之中,是长年累月积压的怒火,当怒火点燃时,必将吞噬一切。

昭灵跨过一座木桥,来到溪南,他前来溪南时,越潜正好被监工赶往溪北,两人没有碰面。

前方便是一处烧炭场,烟雾越发浓烈,熏得人都要睁不开眼睛,卫平劝道:“公子请回去吧,每座作坊都差不多,这一路也走了五六处。”

“咳咳。”

昭灵发出一阵咳嗽声,他望向浓烟的来源——一口烧炭的大土炉,土炉旁有几个干活的刑徒,其中还有个矮小的刑徒,是个幼年的孩子。

昭灵唤道:“郑信。”

对方立即上前来,毕恭毕敬听候差遣。

昭灵问:“冶炼场未成丁的孩子有多少?”

郑信擦了把脸,浓烟熏得他落泪,回道:“未有统计,不多就二三十个吧。”

一路走来,昭灵看见的就有十多个孩子,未看见的肯定不少。

昭灵收起丝帕,抬起头,朗声道:“冶炼场如此恶劣,我等皆是大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幼孩。即日起,将未成丁的刑徒送往织坊,将年过六十五岁的老者释放。”

早料到公子灵这一圈走下来,会有指示,郑信应道:“是!”

织坊都是女刑徒,小孩有人照顾,干的也都是轻活,而且至少不用在毒雾弥漫的冶炼场受煎熬。

“本不该有刑徒,这是弊政,日后必须废除。这些人,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罪过,不该遭受这样的刑罚。”昭灵背着手,喃喃自语。他远眺西面,烟雾迷眼,望不见那座开着紫花的紫铜山,紫铜山上有刑徒七千余人。

卫平默然,郑信错愕。

昭灵道:“回去吧。”

冶炼场的情况,他已经都了解了,从郑信的讲述中,从亲眼所见中。

公子灵终于肯离开冶炼场了,郑信舒口气,这一趟走下来,他喉咙疼,眼睛流泪,很不舒服。

一行人拥簇一名十分年轻的融国贵族离去,等这些人走远,待在烧炭场里的彭震才出声:“怪哉,这人到底是谁?”

这个融国贵族,看起来也就弱冠年龄,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连孟阳城的管理者郑信在他面前,都谦卑地像名仆役。

阿宝问:“彭叔,那个穿漂亮衣服的大官说什么呢?”

昭灵说得是融语,阿宝只听得懂云越语。

彭震拍拍阿宝的头,回道:“小娃娃,你以后得去织坊了。”

“啊?我不要去织坊。”阿宝很吃惊,他没去过织坊,不认识里边的人。

他的阿爹殁了,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就认识冶炼场的几个叔叔。

彭震笑道:“织坊好啊,没有毒烟害人,还有一群温和的姑娘,臭小子,你不想去,我还想去呢。”

唉,都怪波那,他们潜入孟阳城当刑徒也有半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呢?

当刑徒可比当徭夫苦多了,饶是硬汉的彭震都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

夜晚,刑徒终于能休息,他们卧在木棚里沉沉入睡,鼾声如雷。

越潜身处梦境,他化作一条青蛇,来到台国的都城废墟——紫台,紫台距离孟阳城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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