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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山在一阵蝉鸣中睁开了眼,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却捞了个空。
小妖精不在床榻上。
顾远山穿上衣衫推开房门,走进小院时发现后厨的烟囱里竟然冒起了白烟。
后院的这间小厨房平日里是没人用的,云生和海楼不会进来,难道是那小妖精在玩火?!
顾远山快步行至后厨,推开门就看到站在灶台旁满脸乌黑的小妖精。
“公……公子……你醒了?”小青望着顾远山,伸出黑黝黝的小手又往脸上蹭了蹭,这下真成了小花猫了……
顾远山忍着笑意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青忽然变术法一样从身后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走到他身边,“长寿面,公子你快趁热吃吧!”
顾远山直到这时才得以看清小青的手,一双白嫩的小手上被烫出了五六个水泡,红彤彤连着一片,顾远山眼神暗了暗,伸出手握住他,顾远山的声音有些发涩,不知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因为胸中正翻涌着某些难以启齿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小花猫摇着尾巴冲他甜笑:“我是小妖精,自然什么都知道啦,见到公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公子的生辰八字了,我还知道公子生于仲夏的正午十分,是万物生长天地阳气最盛的时候,我说的对吗?”
顾远山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一手端住饭碗,一手牵着他走出了后厨,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我先替你把手包扎起来。”顾远山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问他:“疼不疼?”
“不疼不疼的!不用包扎,一会自己就好了!”小青毫不在意地将手抽了出来,端起了长寿面递到他面前,“公子你先吃面吧,一定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远山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素面出神,有多少年没有吃过长寿面了?十三年了吧,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侯府上下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就连他自己也是不愿记起的。
他的生辰,总是和噩运相连。
五岁生辰那天,他的母亲在他的眼前被大夫人带人推进水井里,活活淹死。
他到现在还能记得那时的场景,也是同样的院落,同样的石桌石凳,他坐在母亲的怀里吃着母亲亲手做的长寿面,母亲的身上常年带有梅香,即使在炎炎夏日也冷冽清幽,他窝在母亲怀里,鼻端溢满冬日的梅香,手中是热气腾腾的寿面,幸福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直至一阵剧烈的踹门声响起,梅香散了,他的童年也随之结束了。
顾远山的母亲白玉茗是当年名动京师的艺伎,不仅容貌姣好,一曲惊鸿舞更是舞得精妙绝伦,优美的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引得无数王公子弟为之癫狂。
顾兆对白玉茗是一见钟情,他虽然流连花丛,但对白玉茗的确动过几分真心。
那时候追求白玉茗的王公贵族数不胜数,但白玉茗偏偏就选中了顾兆,顾远山至今也想不通他那满腹诗书心高气傲的母亲怎么就看上了顾兆这个酒囊饭袋?!
他不知道女人有时候就是盲目的,可能是顾兆给了她从没有过的温暖与宠爱让她敞开了心房,也可能她是被年轻的定远侯俊郎的外貌迷晕了眼。毕竟从顾远山高大的身形和英俊的眉眼来看,顾兆当年必定也是风度翩翩的潇洒美少年。
顾兆替白玉茗赎了身,将她安顿在侯府外的一座小院里,最初的那几年两人的确度过一段恩爱非常的时光。后来顾远山出生了,顾兆便将他们母子二人接回了侯府,那时候侯府中除了大夫人外已经有三房妾室了,白玉茗过府就是定远侯府的五夫人。
白玉茗出生于名门世家,自小便跟着家里的先生识字读书,后来家道中落,年仅十岁的她被卖入青楼,命途坎坷。她自知顾兆对自己的宠爱必定会遭到其他几位夫人的妒忌,因此事事谦让,从不与她们争抢什么。
在侯府的日子不算好过但至少还能熬得过去,再加上顾兆对她的宠爱,让她们母子二人在侯府后院中安稳度过了五年,直至白玉茗再次怀有身孕。
一个顾远山已经让大夫人如坐针毡,她又怎会允许白玉茗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白玉茗怀有身孕六个月的时候已经不能再和顾兆行房事了,顾兆本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时间长了他便又在外面养了一个小妾,自此便把家中身怀六甲的五夫人忘到了脑后去。
也是在仲夏的正午,日头毒辣,蝉鸣聒噪,顾远山正窝在母亲的怀里吃着长寿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踹门声,前院的嬷嬷大惊失色闯进来,扑到白玉茗腿边告诉她,大夫人带着十几个家将冲进来了!
母亲当时只是呆愣了片刻便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后院的柴房里,那里有一道暗门,是母亲刚搬进来的时候命人暗中挖的,或许她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了!
母亲挺着大肚子将他推进暗门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对他轻轻说道:“阿远听不听话?”
“听话,阿远最听话了!”五岁的顾远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前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母亲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对他说:“那阿远答应我,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阿远都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更不可以从这里出来,阿远能做到吗?”
“能!”
“好孩子!”白玉茗深深看了他一眼,决绝地将暗门关上,转身离去。
那个晌午顾远山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从暗门的门缝里看着自己美丽温柔的母亲被十几个家将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越来越多的鲜血从母亲的下体流出来,将她身上白色的纱裙染成鲜红的血海。
母亲倒在地上,咬着唇不发一语,她的脸一直冲着顾远山所在的方向,鲜血从她口中溢出,但她依然在笑,她在冲顾远山笑。
阿远,我的宝贝,不要怕,阿娘不疼……阿娘一点也不疼……你要听话……你要活下去……
顾远山趴在门缝上,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从他的眼角不停往外流,他用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甚至将手心的肉都咬破了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答应阿娘的,我要听话,阿娘还在笑,阿娘不疼吗?可是我好疼啊……我不能哭……阿远最听阿娘的话了……
母亲终于笑不出来了,她彻底昏死过去,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鲜红的血,大夫人冰冷又恶毒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拖起来扔到井里!”
“是!”家将们将早已没有呼吸的白玉茗拖起来,扔进了后院的水井里。
“噗通”一声,母亲的身影就那样消失了,从他眼前消失,也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从那以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人世间再也没有人叫过他一声“阿远”。
“那个下贱的小崽子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