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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着明黄色绢布的棺椁自太庙而出,往皇陵而去。
先太子周元旬的葬仪只略低于皇帝的下葬之礼,棺椁运出太庙这日起,成泰帝遵礼制下令敕朝廷众臣斋戒十日。
后宫的一众妃嫔连同唯一的皇子周怀旭也自然要循礼斋戒。
王贵妃这几日每一日都让大皇子到乘鸾殿用膳,免得底下的人出错,让他吃了荤腥,日后遭言官诟病。
凌叡已死,王氏一族大半族人也被罢了官。
如今的王鸾终于彻底摆脱了凌叡与王家,可她仍旧不敢松懈半分。只要旭儿还未坐上那位置,那便一日都不可放松。
王鸾对周怀旭看得愈来愈紧,他这些日子过得委实有些喘不过气。
斋戒的最后一日他从上书房下学,人才刚走到御花园便遇见了一辆熟悉又陌生的轿撵。
周怀旭认出了那是惠阳长公主的轿撵,忍不住唤了声:“小姑姑!”
惠阳长公主忙让人停了轿撵,掀开一侧的帘子,对周怀旭淡淡一笑:“大皇子。”
一句“大皇子”的称呼,生生让周怀旭觉出一点生分来。
他抬起一双干净的凤眸望着惠阳长公主,道:“小姑姑,我可以坐你的轿撵回乘鸾殿吗?”
小郎君声音还带着点稚气,可那张小脸却板得极其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小时候的赵怀旭可不是这样。
惠阳长公主心下一叹,道:“上来罢,本宫送大皇子回乘鸾殿。”
她今日穿了身素白的丧服,面无点妆,发髻里也只簪了朵白花。不知为何,竟让周怀旭想起了七年的小姑姑。
那时他尚且不到四岁,可他却对那一日记得格外清楚。
那一日小姑姑也是穿了一身白色的丧服去了养心殿,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皇宫。
他印象中的小姑姑始终是温柔爱笑的,他从不曾见她脸上露出那样痛苦的神情。
嬷嬷同他说那是因为小姑姑的驸马爷死了。
驸马爷没死之前,小姑姑同他其实很亲,每回进宫,都会给他带些宫外的小玩意儿,会亲昵地喊他“旭儿”。
他那时日日都盼着小姑姑进宫里来,可后来她鲜少入宫,便是来也不再来看他。
仿佛一日间,她就不再是他的小姑姑。
轿撵里点着香,惠阳长公主递了个手炉给周怀旭之后,问了两句周怀旭的学业便闭嘴不语。
快到乘鸾殿时,周怀旭觑了觑她,迟疑了须臾,用只有二人方才听到的音量道:“小姑姑你不入宫来,是不是因为父皇会打你?”
“哐当”一声,惠阳长公主手上的铜制手炉倏然落地。
“你说什么?”她豁然转头,目光带了点震惊,“你……看到了什么?”
周怀旭脱口说出那句话后便有些后悔了。
阮嬷嬷同他说过的,那夜他见到的事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便是连母妃都不能说。
他怯怯地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惠阳长公主微微吸了口气,缓下声音道:“大皇子可是曾经见过你父皇,训斥……宫人?”
周怀旭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是宫人,是母妃,我看到父皇打母妃了。”
116.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她害了他
成泰七年, 雪漫成灾。
都说新岁除厄,可这一年的年关,因着要为先太子先太孙斋戒, 整个盛京城缟素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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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元月十五的上元节,斋戒总算结束。
这一日,长安街再次挂上了大红的灯笼, 花灯连成一片火海,绚灿的火树银花多多少少冲淡了寒风暴雪带来的萧索肃杀之感。
“听说宫里一早就燃起了佛灯,圆玄大师也被请进宫里诵经。”
宗奎大清早就登门拜访,美曰其名是为了给杨蕙娘、如娘几位掌柜娘子送年礼, 实则是为了过来蹭口吃食。
这位穿了一身宝蓝色锦服,头戴金冠的年轻郎君毫不客气地吃了两碟子莲花酥和金丝奶酥后,拿帕子擦了擦手,对姜令招手道:“难得我过来一趟, 一会给我看看你最近做的策论。”
一点也不想在年节开小灶的姜令:“……”
他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 宗奎哥每次给他讲文章, 基本都是要耗一整日的。
吃完早膳吃午膳,吃完午膳继续吃晚膳, 晚膳结束后还要来几嘴子宵食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过宗奎哥的拳拳盛意,他到底是不能辜负, 忙应了下来。
二人正要出正厅,宗奎忽然想起前两日自家两位长辈的事。
想了想, 便顿住脚步, 回头同霍珏道:“对了,状元郎,伯祖父前两日同意叔叔彻查先前那桩悬案了。叔叔这几日连年假都不休,日日泡在府衙里。听说好几具陈尸的身份都查了出来, 上元节一过就要派人去寻这几人的亲人。”
霍珏眸光微凝。
他猜到宗遮定然会让宗彧查那案子,却不想会这般早。
宗遮倒不愧是并州宗氏一族的执掌者。
当年能在凌叡一党的虎口下保住宗家,夺下大理寺卿的位置。此刻亦能在风雨来临的前夕,审时度势,做出最好的决断。
霍珏却不知,宗遮会这般快便下此决定,并不仅仅是因着审时度势,还因着朱毓成的一番话。
自打凌叡被革职后,朱毓成便接替了凌叡,成了内阁首辅。
凌叡被捕的前一日,朱毓成亲自登门拜访,笑着同宗遮道:“年初临安地动,若非霍小郎提前示警,救了半城百姓的性命,宗大人可有想过,小宗大人会如何?”
小宗大人指的便是宗彧。
宗彧正是因着在地动之时救援及时,立下大功。这才能接连官升两品,顺理成章地入了顺天府。
原先的顺天府尹是凌叡的人,朱毓成早就想换人。
宗彧在临安城任知县时屡破奇案,在顺天府百姓眼中是个青天大老爷。可临安地动那日,若非霍珏,宗彧别说捞功劳了,怕是连乌纱帽都不一定保得住。
朱毓成去同宗遮说上那样一番话,实则是在替霍珏讨回一个人情。
一个宗家欠霍珏的人情。
其实朱毓成不登门,宗遮心里亦是明白。
宗家的的确确欠了霍珏一个人情,霍珏不讨要这人情,不代表他们就能忘记。
再说眼下局势虽说尚未完全明朗,但也差不离了。若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再让宗彧翻查旧案,到底是晚了。
锦上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