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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丝毫不乱,甚至比往日还更规矩些。
张夫人装病没有用,心里总归还惦记着厨房和针线房的一亩三分地,没请府医,也没喝参汤,利利索索地好了病,开始理事。
却是不巧,她的病刚好,秦老夫人紧跟着也康复了,看起来比她的精神还旺盛。
太气人了!
*
吃完饭,杨妧牵着杨婵一路赏着花溜溜达达地回霜醉居。
门口黄栌树下,有人低头站在那里。
许是无聊,他抬起脚尖一下下踢着树干,枝叶婆娑,金色的光芒被摇碎,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脚步声,楚昕侧头,瞧见杨妧一行,下意识地挺直身子,下巴高高昂起,显出几分孩子气的骄纵。
杨妧莞尔。
想到自己才承了他一个大人情,又收了他的湖笔,懒得计较他这种幼稚的行径,近前问道:“表哥怎么在这里,是等我吗?”
楚昕“嗯”一声,“我有事跟你商议。”
杨妧尚未回答,杨婵已拉着楚昕走进院子。
青菱在石桌上摆了茶水点心,春笑哄着杨婵进屋描红,青荇则寻一块未绣完的帕子,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缝。
楚昕端起茶盅抿两口,把昨天和顾常宝进宫面圣的情形说了遍,“……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说得仔细,杨妧听得认真,及至最后,唇角带了笑,“圣心难测啊,不过没当面拒绝就有希望,而且希望还不小,至少八成。”
杨妧耐心地给他分析,“你们也说了,修缮仓场不过是三五万银子的事儿,而陈米却有十四万石,不说关系到江山社稷,至少关着京都半数人的口粮。如果你们是做熟了的老手还好,偏偏你们平常胡闹惯了,才刚做成一桩差事,皇上怎可能轻而易举地应允你们?可皇上没一口否决,那就说明他在权衡思量。”
楚昕茅塞顿开,乌黑的眼眸闪亮逼人,“那我们再等几天?”
“不能干等,先做好准备。你大致想想都有哪些步骤,需要什么样的人,你手头的临川就不错,看着挺机灵。”
楚昕耷拉着眼皮“哼”一声,“他嘴太快,我罚他打扫群房那边的马厩了。”
杨妧抿嘴微笑,“这个季节……够难为他的。”
楚昕慢吞吞地说:“既然你替他说情,那就先饶他这次。”
杨妧继续道:“门房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子,个子不高,长得有些黑,笑起来有对酒窝。我看他挺会来事,每次出门,都跑前跑后跟着张罗,你打听一下,看看他是否能用?另外还需要找个能拿主意的掌柜,再加一个手头快的账房……”
“账房有了,就是这阵子一直跟着我的罗修文,掌柜没有,严总管答应帮我物色一个。”
杨妧欣慰地点头,“表哥手里正该有几个得力的人,放在回事处也好,账房也好,哪怕是门房,总之府里有了什么事儿,你能头一个知道。”
楚昕端起茶盅,小口小口抿着。
有些事情,严总管已经在替他打算,可他还是喜欢听她说。
她声音轻柔,就像这夏日清晨徐徐而起的风,清爽且带了一丝丝甜,让人从内而外感到宁静。
楚昕再问:“我明白了,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打听一下京都粮米行有哪几家,如果皇上真的松口允你们兑换禄米,你跟顾三爷总不能抬着秤,拿着斗坐在仓场门口发粮……这就需要有个中间人,京都的米面铺子都是从粮米行进货,所以你们只要跟粮米行谈好价钱,那些琐碎的事情都交给粮米行去做。”
前世,杨妧就做过粮米生意,虽然没有亲力亲为,可跟何五爷对账时,也多少听到些小道消息。
比如茂昌行的掌柜心最黑,大斗进小斗出,里外能差一升;兴元行的二掌柜喜欢吃回扣,常常中饱私囊;再如隆源行所谓的新米里其实掺了陈米,一斗约莫掺两斤,不算多,既看不出来也吃不出来。
这些事情,杨妧不好说的太过明白,只提醒他多留心,不要只听价格,还得打听一下粮米行的口碑,免得沾一身腥,被百姓唾骂。
楚昕受教地点头,只觉得这个清晨似乎比以往任何一个清晨都令人愉快。
风带着月季花的香味,沁人心脾;石榴花没有香味,色泽却艳丽,骄傲地挂在枝头。
比石榴花更明媚的是杨妧。
她穿粉色袄子,盘扣用的便是石榴红,弯成蝴蝶状,乖巧地俯在衣衫上。
楚昕想起怀里的蝴蝶簪。
昨天含光说,前几天可能是杨姑娘生辰,何文隽给她画了发簪图样贺生。
他立刻去了银楼,在一堆点翠、嵌宝的首饰里,精挑细选好半天才选中这支蝴蝶簪。
可是该怎么送给她呢?
扔下就跑,还是告诉她,他挑了好久才看中了这支。
如果她不肯要怎么办?
那就说几句客套话,因为她帮了他的大忙,所以才买支发簪作为谢礼,没有别的意思。
不,不!
他有意思,是因为喜欢她才买的。
就算她没帮忙,他也愿意给她买。
短短数息,楚昕脑中已是百折千回,转动了许多念头。
心“怦怦”跳得飞快,乱无章法。 w?a?n?g?阯?发?b?u?y?e??????ū???ě?n?2?〇???⑤????????
不知不觉掌心里又是一片汗湿。
杨妧狐疑地看着他微赤的面色,“表哥你热吗?”
今天有风,而且霜醉居周遭的树木多,还挺凉快的。
“有点儿,”楚昕从怀里掏帕子擦汗,趁机把那只匣子攥在手里,胡乱地找着话题,“我最近在看《太公兵法》,讲排兵布阵,很有意思,但有些地方不太懂,打算请教秦二公子。秦二公子过完中元节要去宁夏固原,之前他说要给你送谢礼,打听你喜欢什么东西。”
杨妧婉拒:“不用,不好收外男的礼,我根本不认识他,再者也没什么值得他感谢。”
听到她说不收外男的礼,楚昕手指紧了紧。
转念一想,何文隽一个义兄都能送礼,他这个表兄为什么不能?
表兄比义兄更亲近,不能算是外男!
楚昕“啪”将匣子拍在石桌上,“这是我送给你的,不是谢礼,如果不喜欢就扔掉好了,不许退给我。”
说完拔腿就走,走到门口,回身嚷一句,“你要是真敢扔,我跟你没完!”
楚昕一口气跑到演武场,心仍是慌乱不已。
他不敢想象,杨妧见到发簪会是怎么反应,会不会觉得他唐突无礼冒犯了她?
她如果真的把发簪扔掉怎么办?
楚昕垂眸,瞧见脚下坚硬的地面。这片地是用米汤混合着黄土浇筑而成,再用石碾子反复碾压夯实,即便下雨也不会变得泥泞。
历代的镇国公世子都是在这里成长壮大。
清风徐徐,裹挟着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