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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隽解释,“四姑娘年岁渐长,经常出入家中,恐怕市井间传言于她名声有损。再者,她即将上京探亲,我想把屋里书册送她以作程仪,有个兄妹的名头,可免掉许多闲言闲语。”
何夫人目光闪动,“咱家家世比杨家强太多,杨溥虽然是从五品,但跟四姑娘隔着房头,应该算是两家人。你父亲官至从三品,你有功名又有军功……算起来并没有辱没她。”
何文隽冷笑,“母亲的心思我明白,前两年阿秀时不时请适龄女子到家中玩乐,就是想给儿子……谋算个妻子。母亲且请思量,倘或换成阿秀,您可愿让阿秀嫁给我这样的人?”
何夫人低头不语。
何文隽伤后,面目可怖到连她都不敢多瞧,怎忍心让阿秀日日相对?
更兼他左臂少了半截,右腿也不灵便。
阿秀绝无可能嫁给这样的人,她值得更好的。
瞧见何夫人脸上晦涩的表情,何文隽自嘲地笑笑。
他怎会不知。
不单是何夫人,就连胞妹何文秀与庶妹何文香,没有紧要的事情,基本不踏足静深院。
所以三年前他现身吓退了一干小娘子后,再没走出过静深院。
何文隽续道:“我不想耽误好人家的姑娘,母亲便歇了这门心思吧。”
何夫人打量着汗牛充栋的几架子书,“花费许多银两买来的,你想全送给杨四娘?”
“只把几本医书挑出来给她,其余经史子集之类,想必她也用不着。”
那还好,否则这一屋子书,怕得要好几千两银子。
何夫人脸色微松,再度试探,“莫如我寻个媒人去杨家,兴许姻缘就成了。定亲后,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那该有多好!”
何文隽沉下脸。
有寒意自他体内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连带着屋子的温度也阴冷了几分。
“我心意已决……后天正逢吉日,定在巳初三刻,劳烦母亲请两位见证之人。”
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识的冷硬。
何夫人气苦。
何文隽中举之后,非要行伍。
她想方设法阻拦他,甚至不惜服用巴豆,借病把他留在家里。
可她病刚好,他立刻拎着包裹走了。
口口声声说好男人志当保家卫国。
难道军里还差他一个?
以前学问不如他的两人,都高中进士,如今一个在六部观政,一个外放当县丞。
两人都娶妻生子。
而他……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心心念念给他谋算个妻子,可他半点不领情,好像她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何夫人咬着牙根,“行,就依你,我认个干闺女。”
送走何夫人,何文隽对清娘道:“还得劳烦你往杨家去一趟,阿妧面皮浅,你开解她一下,再有知会三太太一声,若她同意,请她后日来观礼。”
清娘爽朗地答应,正要离开,何文隽又唤住她,“先把床榻旁边的书册拿过来。”
这都是三年来积攒的文稿。
何文隽写成初稿,杨妧抄录出来,旁边留白以供何文隽修改,改过三五遍,再由杨妧誊抄好,清娘用麻绳装订成册。
一本本书册,既是何文隽的才思,也凝结着杨妧的心力。
何文隽慢慢翻看着,将最后的定稿留下,“这些年承蒙四姑娘陪伴,解我许多寂寞,这些书册你带给她,其余的都烧了吧。”
清娘扫一眼近三尺高的文稿,抱到院中点燃了火折子……
第7章 义女
杨妧在整理行囊。
她东西不多,家里每年添置六身新衣,春夏冬各两身。她正长个子,去年秋天做的衣裳,这会儿已经觉得有些紧。
能穿的只有三五件。
首饰更少,十岁之前都是戴绢花或者纱花,从十岁生辰开始,秦氏每年送她一样首饰,要么是钗、要么是簪,加起来也凑不成一套。
一边收拾着,脑子里不停回响着何文隽的话,“阿妧别轻看自己,也别轻看我……”
每想一遍,脸上的热辣就加重一分,只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
她当时怎么就抽了风说出那种话?
是觉得何文隽身有残疾,随便一个女子就有资格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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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自认长相漂亮,她开口相求,何文隽必然会答应?
一时竟觉得无地自容。
院子传来清娘爽朗的声音,“……府上四姑娘说要进京,夫人舍不得,想认个干女儿,以后不管写信还是串门,互相都方便。”
关氏狐疑地问:“是何夫人提出来的?”
“姑娘提的,夫人也觉得好,打发我来问三太太和四姑娘的意思,如果愿意,后天巳初三刻在家里摆香案行礼。”
关氏愿意。
如果何夫人认为义女,那么何文隽跟杨妧就是义兄义妹。
有兄妹的名头,两人再无可能成为夫妻。
遂笑答:“能得何夫人青眼是阿妧的造化,我们高攀了,不过阿妧素来主意正,她同意才作数……阿妧在屋里呢。”
清娘乐呵呵地说:“那我进去找她……顺便把四姑娘落下的书带来了。”
说着把手里包裹卷打开。
关氏扫一眼,里面整整齐齐四本书册,扬声唤道:“阿妧,何夫人打发人来了。”
杨妧匆匆把手头东西归置好,不等迎出门,清娘已大刀阔斧地撩帘进来,把包裹递给杨妧,“给你的。”
杨妧接在手里,低声问:“我听到你跟我娘说话了,公子是什么意思?”
清娘诧异地张大嘴巴,“你怎么知道是公子叫我来?”
这么明显的事情!
杨妧不由弯起眉眼,“若是阿秀打发人,十有八九会吩咐喜鹊,要是何夫人,多半会打发个婆子来。清娘是静深院的人,除去公子,谁会支使你跑腿?”
这一笑,腮边小小的梨涡顿时生动起来,眸中也起了波澜,像是澄清的湖面上一圈圈漾着涟漪。
清娘看得移不开眼睛,“四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平常应该多笑,别天天沉着脸跟老太太似的……这些书,公子说他留着没用,给你了,还打算挑些笔砚给姑娘做程仪,怕别人说闲话,也怕姑娘多心,就找了结拜做由头。”
怕她多心……应该是怕被她赖上吧?
上午已经拒绝了她,下午再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杨妧“腾”地又红了脸。
清娘大喇喇地问:“三太太说听你的,你同不同意?”不等杨妧回答,已拍板做了决定,“公子不可能害你,后天巳时摆香案,到时我来找你。”
拔腿边走,完全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杨妧没有理由拒绝,她对何文隽不存男女之情,却着实敬重他。
敬重他的学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