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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唤。

老人迟钝地转过头来,之前那股精神劲儿像一下就没了一样。

“老伴儿,你都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没回家?”外婆一脸责怪地望着郑岚。

郑岚摸摸她的手,模仿很早之前就已经去世的外公,说:“哪儿有那么久,昨天还陪你待了一个晚上。”

外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她便话锋一转,皱着眉头,又问:“你知道孩子和他妈怎么了吗?见天儿吵架,没完没了,母子这样怎么行啊?”

郑岚哽咽一下,说不出话来。

“其实……”外婆摇摇头,“我好像有一点猜到了。”

郑岚顿觉浑身僵硬,像脱光了站在一月的寒冬里,从内到外都冻成了石头。

他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啊,这可咋整啊?老伴儿,”外婆晃晃郑岚的手,竟一下扑在他身上哭起来,“你怎么不告诉我怎么办呢?”

郑岚甚至没办法抱住她瘦削的脊背。

他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已经到了最糟糕的程度,外婆真的知道了,并且为此伤心。

与此同时,他更被一阵强烈的悲伤包裹。

裴宴明明让外婆那么开心,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人能接受他。

裴宴分明比谁都好。

这一阵子过去之后,外婆睡着了,郑岚把她交给护工,自己出了医院。

他想听听裴宴的声音,却没办法给他打电话。

他郁闷、不解,可是没谁能给他一个答案,或者一个选择。

整个晚上,郑岚没有睡好,临到天亮了才休息了会儿。

于是早上去晚了,外婆已经醒了,他推门进去,竟然还看到了裴宴。

心下顿时一怔,郑岚站在门口,忽然不会动了。

直到裴宴朝他招手,唤他:“怎么了?过来坐。”

郑岚这才敛了神色,走过去坐下,闻见一阵食物的香。

“给你带的早餐。”裴宴将餐盒打开来,里面装了一人份的食物,都是他爱吃的。

他见外婆瞅着他俩,明明饿着,却推了推,道:“我现在还不饿。”

裴宴轻微地皱了下眉,也不强迫他,关了盒子。

“裴宴好早就过来了,我刚醒没多久就看见他。”外婆又是清醒的状态。

这回郑岚却仔细看着她的眼神,想知道那笑容到底是不是假装的。

可是一切自然得很,外婆这时又像是真喜欢裴宴。

郑岚拒绝了裴宴一回,他好像就明白了,也陪着他做戏,接下来说话做事都离他有了些距离。

郑岚心里不太舒服,可一切还不是自找的。

聊了一会儿,裴宴说他要走了,郑岚起身送他,正好遇到宋美清过来。

关门时,他听见她展了轮椅,问外婆要不要出去走走。

两人一路沉默地出了电梯,一直走到病房外的花园里,裴宴才忍不住牵了他的手。

“我要走了。”

郑岚垂着头,半晌才靠过去,空着的手环抱他的腰,依赖地在他肩膀上贴着。

“我知道,我会想你的。”

裴宴满意了,一早上的冷落仿佛都成了空气,只有眼前人最重要。

他抱紧了些,贴着郑岚耳垂,和他交代:“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回学校之后我不会太忙,有空就给我打电话。”

郑岚又保证,“我知道了。”裴宴哼了声,说:“我不太相信你的知道了。”

郑岚也明白他信誉欠佳,无奈地哄:“我不想让你太累。”

眼看又要旧事重提,裴宴及时打住,珍惜这么一点最后的时间,埋头吻他。

回国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混乱而匆忙,假期不像假期,倒像是加班,可是没办法,谁都身不由己,你一次我一次的抱歉。

裴宴亲够了,又揉揉他的头发,呼吸沉重地说:“希望回学校之后,都是好日子。”

郑岚嗯了声,看裴宴抬手看了眼表。

“是不是要走了?”他被从怀抱里松开。

“他们在外面等我了。”裴宴往外一指,人都不在怀里了,手还拉着,好像分不开一样。

“我知道了,”郑岚一点头,放了手,又朝他挥挥,“一路平安。”

裴宴看他勉强笑着,觉得那笑容比哭还丑,叹了口气,又靠上来,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

他深情地望着郑岚,手掌抚摸他的脸颊,“宝贝儿,我爱你。走了。”

郑岚低头嗯了一声,小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裴宴转了身子朝外走,郑岚抬头看他的时候,像回到那天放花灯的河边。

满心欢喜地出门郊游,陪伴的人却突然离场。

他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同裴宴分离,都有一种要永远分开的错觉。

好像那种要永远分开的结局,在不远的地方等待他们。

忽然身后传来惊呼声,郑岚回头去看,那住院部楼下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应该是有人出事了,他走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帮忙,却见那人群中央,倒在轮椅上的老人竟然是外婆。

脑子里仿若闪过一道白光,郑岚冲上前将老人抱起来往里跑,被赶过来的医生和护士接到病床上。

轮子在地上飞快地转动,郑岚眼睁睁地见外婆被送进了手术室。

宋美清在他身后喘着气跑来,郑岚冲过去,问她:“外婆是怎么出事的?”

宋美清奇怪地看他一眼,郑岚浑身颤抖着,眼泪快要下来:“说啊!”

“我推她出来,见到你们……但是你外婆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异常,后来那人走了,她才突然昏过去了。”

听到她原原本本把话说出来,郑岚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没撑住,跌在一边冰冷的椅子上。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劝说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走廊上空气安静得可怕,郑安也赶到了,却没有人说话。

郑岚像丢了魂一样坐着,眼神直愣愣的,只盯着那间手术室。

一个多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又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而郑岚手机响了一声,他没看,但是知道应该是裴宴发来的短信。

他该上飞机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市内机场,一架波音客机在跑道上飞驰,轰鸣声中飞上天空。

裴宴还在为没有收到郑岚的回信而惴惴不安,他很少会有这种心慌的感觉,抓着座椅边的扶手头晕眼花。

同一时间,手术室的门口,郑岚没能被父亲架住,滑坐在地上,头抵着冰凉的壁砖,眼里只有走廊顶上一盏盏白炽灯的光晕。

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一旁。

那是医生给的死亡通知书。

生命如同白纸上几个黑字,一落笔,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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