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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熟稔于心, 他低声开口:“我幼时在道观的时候,在山上,我见很多人前来求愿,道长对那些小道士说,这是因为人皆有所愿,所以才有所求。”

“我那时尚且年少,神像在前,我并无杂念,可能唯一说得上是愿望的,就是想见见我的父母,想看看嬷嬷口中所谓的盛京,想知晓她们口中说的镇国公府到底是怎么样显赫又华丽的地方,所以我学了剑,因为手中执剑,可以保护自己想护住的人。”

“后来我真的到了京城,我的剑被剥夺,他们原本带我回来,只不过是因为我是谢和裕的替代品,是退而求其次,自此以后,我早就已经没有了想保护的人。”

“可是现在,阿稚,我有了。阿稚就是我执剑的意义,若我有日还会前往道观,神像面前,我再也不是心无所求。”

“阿稚就是我的唯一所求。”

他其实鲜少有这样认真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即便对镇国公府并无什么念想,可是那毕竟是他幼时曾经奢望过的地方。

若是当真废世子,那么他日后,也是真的没有家了。

或许多少,还是会觉得有点儿怅然。

即便是他并不留念,可是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有那么不为人知的奢望。

虽然生母早逝,但是沈初姒其实还记得她的样子,是一个温柔且耐心的人,说起话来和声细语,从来没有生气过,而父皇则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无论晴雨,都会前去母亲殿中。

即便是帝王,也会亲手用箬竹叶给她做蛐蛐,都不曾假手于人。

而端妃也会在院中的桃树下,亲手酿酒,每年冬日下雪的时候,都会暖好酒等沈兆归来。

沈初姒那时尚且年少,端妃会用一个很小的茶盅,给她倒一点点。

远去的记忆早就已经边缘模糊,不甚清晰,可是她仍然记得雪后的时候,常安和会提着灯引着沈兆前来,沈兆的大氅上沾着新落的雪,昏黄的灯光下,脚步一浅一深。

沈兆会俯下身来摸摸沈初姒的头,再给她带一些从旁的地方上贡来的稀罕物件。

谢容珏有的时候会想,为什么自己这么一个素来对谁都不上心,对什么都了无意趣的人,会独独对沈初姒动了心。

或许人大多都有趋光性,他的殿下永远坦荡,永远似春风拂面,或许是因为在确切的爱意中长大,所以能给别人的,也都是明确又不染尘埃的爱意。

或许他注定,只会为了这么一个人动心。

日后生杀予夺,皆由她。

沈初姒想了一会儿,然后抬着眼睫,抬手在他的脸上戳了一下。

“那从前我在鸣秋寺中,所求的,也作数,”她手在他发间蹭了一下,“愿谢衍之日后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所求皆为殿下一人。

谢衍之得偿所愿。

或许人总会有归途,在谢容珏纨绔走马过人间的这数年里,或许也从来都没想到过,日后也会为这么一个小姑娘牵肠挂肚,也没想到过,也会为她执剑过路千里,只希望她能平安。

其实当初,也没有奢望他的殿下可以回头。

谢容珏有的时候会设想,若是自己当初那个春日,并没有遇到过沈初姒,又或者遇到的,是别人,又会是怎么样。

可是一旦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无数种可能之中,他或许只会为这么一个人心动,可是沈初姒可能不会。

他想到这里,下颔蹭了蹭沈初姒的肩侧,闷声道:“殿下,倘若从前立储那日,我并没有在宫墙之中遇到你,那时,或许就是我对殿下一厢情愿。”

自己只是一个生来纨绔的世家子弟,只是沈兆都没有设想过的人选,只是她从来算不上是最好的选择。

沈初姒想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自己从前遇到林霁的时候。

其实她见到林霁的时候,不过豆蔻之年,也知晓自己面前的人,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面若冠玉,被沈兆赞为未来能臣,社稷之幸。

其实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甚至包括沈兆。

父皇希望将最好的留给自己,关于这一点,沈初姒一直都知晓,但是她却对那个最好的选择,并无什么其他的情绪。

即便是她知晓林霁出身很好,性情温和,又是被沈兆看着长大的,更是未来的能臣。

她不懂所谓的情爱,可是她记得幼时母妃看向父皇的神色,眉梢压不住的喜意,在暖炉旁边,替沈兆抱着沾着雪的大氅。

其实这些事情,沈兆总会说,这些琐事让宫婢去做就好。

可是母妃只笑着说好,下次还是照旧。

后来在某次的宫宴之中,她遇到了谢容珏。

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如见他一般,犹如天地皆白,晦暗的宫闺之中,独他一人鲜衣怒马,惊掠而来。她那时突然懂了,为什么母妃愿意留在宫闱,还有母妃那时候的神色。

所以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初姒都谈不上是后悔。

因为在她循规蹈矩的十数年里,总会有一次的叛经离道。

“其实我很信命中注定,”沈初姒开口,“或许并不是在那日,再一次的见面,是在往后的某日,可是只要你是你,无关乎某年某日。这件事,从来都不是我权衡利弊,深思熟虑以后做出的选择,而是我那一刹那,骤急的心跳。”

她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这么说有点儿绕,总觉得有点儿词不达意。

“这么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懂,我当然懂。”谢容珏倏然笑了笑,低着眼眉,手在她的脑后揉了一下,“殿下的意思就是,非我不可。”

沈初姒沉默了一点儿,随后靠着扶手起身。

这人怎么总是这么喜欢占便宜。

实在是可恶。

她理了一下鬓发和裙裾,“我回府了。”

谢容珏心知自己又是把人给招惹到了,自知不该,可是她在面前,又实在是有点儿忍不住。

他起身替沈初姒轻轻理了一下发际,垂着眼,“我送殿下。”

沈初姒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道:“谢容珏。”

“嗯?”

沈初姒弯了弯眼睫,“其实你若是实在想着这么理解的话……也并不是全然不可。”

毕竟,从始至终,她能说得上是心动,就这么一个人。

谢容珏的喉间突起处上下滑动了一下。

片刻后,他俯身吻了一下她的眼睫,“殿下从前说我像漠北的雪,从前可去过漠北?”

沈初姒从前只在话本之中看过笔者描摹过漠北的雪,只说雪极大,纷纷扬扬,满目皆白,像是柳絮漫天。

漠北有着盛京没有的朔气,是凛冽寒风,是纵马的无拘,是笔走龙蛇的恢弘笔墨。

盛京从来都没下过那么大的雪。

“未曾。”

“其实我从前曾经去过一趟漠北,那里的人喝酒从来都不用酒盅,大多都是抱着坛子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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