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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的,给事中王大人会说,无妨,贤侄这便写封退婚信罢;胡扯老母刚逝须守孝三年也是不行的,中书舍人林大人会说,贤侄至孝,其实三年也不是很长嘛。于是冯逸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故作羞赧般道一句“实则我是个断袖”,便可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出门去,然后一溜烟跑回太学窝着,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出门。隔壁杨沐有家世摆在那里,倒没人敢抢他,每每听冯逸抱怨,这厮总是开怀地很。
三天后终于盼到了恩荣宴,倒不是冯逸馋到非要吃皇帝这顿饭,而是这顿吃完就意味着新科进士可被授官任职,自此成为大祁官僚阶层中的一员。这日酉时就要进宫,冯逸早早地焚香沐浴,换了无数身衣裳,想来想去,最后挑了件艾绿色的,把蜀锦扇袋撤下去,在腰间改挂了个玉佩,浑身上下低调地很,而后推门而出,对门口等着的杨沐眨眨眼:”我生得好看么?”
杨沐:“……嗯。”
冯逸见他神情扭曲,反而哈哈大笑。
杨沐顿了顿,出言提醒:”你今晚少喝点儿酒。”
冯逸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羞恼。
杨沐见他神情,想起那夜他迭声叫“爹”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嘴角一勾,快步跟了上去。
春末良宵,月朗星稀晚风习习,宫里灯火辉煌,不远处太液池浩浩渺渺。
文武进士们三三两两散在太液池边,小声交谈着,当中也有不少人已认得冯逸,一一和他打招呼。冯逸倒是不记得他们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只微笑着一一回礼过去,而后挑了个角落,和杨沐站着说话,说了一会儿却见他心不在焉,便住了嘴,杨沐回过神后连连道歉。
冯逸摆摆手:”无事。”
杨沐眉头一蹙:“我听见他们说你……”
冯逸朝两边一看,果然几人正偷觑着自己,见他四顾已立即收回目光去。冯逸好奇起来,问:”说我什么?”
杨沐面露尴尬:“说你,实则、实则是个断袖……”
冯逸莞尔:”对呀。”
杨沐颇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你不在意就好。”
冯逸笑道:”我做事向来不管旁人,却想问悦之一句,你在不在意?”
杨沐立刻移回目光,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在意。”
冯逸当下就想摇扇子,伸手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腰上扇袋已被自己换掉,只好搓了搓手,笑着说:”那就好。”
不远处一众仪仗旖旎而来,为首之人头戴三梁远游冠,杨沐下巴一点,说:“太子李亨。”
太子是和一众皇子一起到场的,落座后却不曾对诸位进士多么亲善,点了点头摆手命众人平身,而后似个锯嘴葫芦般沉默地坐着,只偶尔和兄弟们交谈几句。
冯逸挨个数过去,太子为首,其下为各位皇子,按次竟坐了三十个,当今天子倒真是风流。
正说话间,一个尖细嗓音高声喊:”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入席,不多时皇帝携着贵妃从步撵下来,一众侍女仪仗排到身后,众人山呼万岁跪谢皇恩。
今年恩科的状元是个矮胖中年人,皇帝见了便不太喜欢,说了几句话就摆手让他退下了。头甲三人中唯有冯逸长得最是风流潇洒,皇帝一见之下似乎对他颇为欣赏,笑道:“你就是探花郎?”
冯逸连忙起身:”臣是,扬州人氏冯逸。”
皇帝手往下一按:“你坐。”待他坐下后,皇帝语气悠然地说:”你的胆子大得很呐。”
冯逸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这是皇帝看过自己的卷子,却不知当下说这话又有几个意思,不过他既已在殿试卷里把朝臣骂了个遍,此刻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当诤臣,当下恭恭敬敬道:“臣下只是说我当说的话。”
”这便是胆大了。”皇帝笑了一声,“你将朕的朝堂批得一文不名,又一心想得功名入朝,却是为何?”
冯逸这下觉得大事不妙了,心中掂量片刻,择了个最稳妥的回答:”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
“好了好了,”皇帝摆摆手,”探花郎安坐。”
冯逸觉出自己背后冷汗丛丛,心道果然答卷太过锋利,日后要跟肖彧打个招呼,万万不可被发到御史台去。
皇帝又跟其他人聊了会儿天,不多时开宴。冯逸一边吃,一边瞥眼去瞧。老皇帝虽年迈却气色甚好,跟国色天香的贵妃谈笑风生,眼见少不得还有二十年活头,这却苦了太子,一个位置坐了十几年,远远看不到边。他又忍不住去看李亨,这位东宫年近四十,两鬓却已白发丛生,眉目间颇见愁容,面容竟尚不若乃父,举手投足间虽无错处,却仍可窥见战战兢兢颇受拘束。冯逸想起之前花良说过的话,眼下看来,似乎东宫确实坐地不安稳,即便构造三庶之祸的李相已然死去,太子的日子仍算不上好过。
正胡思乱想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气势威严地喊道:“陛下,老臣有本启奏。”梨园的歌舞立时停止。
皇帝被扰了兴致,颇有些不快地看了他一眼,说:”段卿有何事要奏,不能等到明日早朝?”
那位白须白髯的段大人毫不买账,自顾道:“臣要奏,礼部贡举不公!”
这话好似投石入水,场上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冯逸立即就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在这启奏了。
皇帝按了按额头:”这话,卿口说无凭啊。”
段大人立刻道:“礼部侍郎钱徽主持本次科考,录取却以‘关节’计较,多人……”
皇帝面色阴沉地打断:”今日是宫宴,卿之所奏明日朝堂再议。”
自那姓段的奏称科举舞弊后,台上老皇帝即便对着贵妃都显得兴致缺缺,新科进士们无不低声交头接耳,太子好似很热一般不停地擦汗,冯逸遂觉得好没意思,只埋头吃菜,也不和别人说话。那传胪胳膊肘杵了杵他,恨不得咬着耳朵说:“探花,你看谁是关节进来的?”
冯逸嫌他嘴里一股羊肉味儿,不着痕迹地往后躲:”我怎知道,我就一乡下来的。”
传胪惊讶道:“你是乡下农户?那你一定不是靠的关节。”
冯逸暗道,这实心眼的,叫少爷说你什么好。转眼已瞥见右手边那年轻榜眼心神不宁,便抿了嘴不再理传胪。
好不容易熬到散宴,众人于宫门口告辞,一一上轿而去。
”子昂——!”杨沐追了上来。
冯逸忍不住说:“你叔叔当了宰相,你怎还一个劲儿住太学?”
”我想……”杨沐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转头看路,“提他作甚,他是他,我是我。”
冯逸也没放在心上,踢着石子往前走,百无聊赖道:”没意思。”
杨沐抢身一步,把那石子一下子踢出好远,回头一笑:“菜都御膳房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