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3


深究他的欲言又止,安静了一会儿,自顾自地开口道:“谁都喜欢灿烂的阳光,可是太过耀眼的东西……也很容易将人灼伤。”

庄闻初闭起眼睛,抑制不住地回忆起过去那些勉强可以称为灿烂的日子,来来去去无非都是与妈妈有关的记忆。

还有那个他正在躲避的人。那确实是个……很耀眼的存在。

“我想一个人待一下,”庄闻初说,“可以到处走走吗?”

戴口罩的好处之一是可以阻隔情绪,傅书祁看不见庄闻初的表情,但知道此刻他的气压有些低。“当然可以,吃饭的时间回去刚刚那里就好了。”傅书祁很快答应道,“注意安全。”

庄闻初眼角的泪痣动了一下,应该是笑了:“放心吧,随身带着药。”

其他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偌大的花园里只有庄闻初一个人在走。他不知不觉拐到了一处僻静的空地,地上铺着跟别处都不一样的不规则石板,中间有一棵粗壮高大的梧桐树。

浓密的枝叶在石板上投下一片巨大的树荫,从远处看过去,像是一幅寂寞荒凉的画,跟周围生机灿烂的景色全然不同。

吸引庄闻初的不是这棵老梧桐本身,而是它的主干上有一个空洞,看样子已经成形很久了。他走到树洞面前微微弯腰往里面看,不像是人工所为,也不见有动物筑巢的痕迹。

庄闻初曾经也有两个相似的树洞,一个在旧家楼下的小区花园里,一个在高中一片隐蔽的小树林里。前者已经被砍掉了。

庄闻初喜欢对着树洞说话,自从妈妈去世后就再没人陪他说一些不切实际的幼稚话了,所以一股脑都倒进了树洞里。

谢允澜出殡的那天下午是个暗沉沉的阴天,他趁着大人没留意跑出来,一个人在小区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那时候还是冬季,流感没过去,走在路上的人不多,他走到了一棵又老又矮的榕树下面蹲坐着,看着树干上黑黝黝的空洞发愣。

六岁的庄闻初已经哭累了,所以挤不下来眼泪,只是蹭了蹭老榕树盘根错节的粗硬根系,对着树根纠结而成的小树洞说,有点想妈妈了。

这是谢允澜教给他的方法,如果心里有想说的话却不知道说给谁听,可以对着大树的洞倾诉,这会是他永远忠诚的朋友。

阴天的风很大,又干又冷,他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吹了快半小时,开始有点感到呼吸困难的时候庄靳原找到了他。

庄靳原面无表情地把吸入剂塞进他手里,用温暖的大衣紧紧裹住他,抱起他大步往家里走。

“如果我找不到你,你是不是也想和妈妈一样躺进医院用呼吸机?”

察觉到爸爸不高兴了,小庄闻初一边用力吸着药,一边抓了抓爸爸的衣领,用很小的声音重复刚才一直在自言自语的话:“我想妈妈。”

他鲜少在庄靳原面前露出脆弱撒娇的一面,这一点点的情绪外露是六岁的他兜不住的部分。但庄靳原的神情仍旧是冰的,周遭沉默的空气也是冷的。

当天晚上庄闻初发起了高烧,在医院的病床上断断续续烧了三天,差点就用上了呼吸机。

在此之后,庄靳原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只有保姆带着庄闻初上下学。这倒没什么,因为谢允澜还在的时候也不是经常有时间接送他。

家里的植物被撤剩了三支养在水里的富贵竹和一盆置在阳台角落的盆景,绿植最多的地方变成了盆景旁边的大鱼缸,里面生活着五条锦鲤。

庄闻初很少被允许出去玩,更别说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成群结队去郊游踏青,甚至在六年级以前他一次也没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春游秋游和各种实践活动。他的娱乐活动是在谢允澜的画室里画画,再有就是和邻居家叫陈睿楹的同龄男孩聊天下棋或者玩玩具。

陈睿楹是个大方开朗的男生,有很多新鲜趣事和高级正版玩具,每次都是他主动去找庄闻初一起玩,而庄闻初每天都在等陈睿楹来找自己。

没过多久陈睿楹搬走了,怀着身孕的李未禾搬进了庄家,半年后生下小他八岁的妹妹庄玟朔。

李未禾会瞒着庄靳原让庄闻初下楼玩,借着带庄玟朔散步的名义让他到楼下活动活动。她每次都会微微笑着嘱咐庄闻初别跑出她和保姆的视线,事实上庄闻初每次都只是坐在石凳上望着某一个地方发呆,用余光看着其他小孩子疯跑疯玩——他盯着的地方曾经有一棵又老又矮的榕树。

后来上了高中,他与陈睿楹在同一个班级里重逢,又捡起了向树洞倾诉的习惯。

其实庄闻初不确定那两个树洞是不是独属于自己,会不会也有人曾经向那里倾吐过难言的隐秘心事,尤其是他毕业以后,有多少人发现了那里?但是他宁愿欺骗自己也要相信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有这样的习惯,因为完全被他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

高三时陈睿楹送给他一副新眼镜当生日礼物,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树洞里,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第九章 日落

手机到底是没修好,可能是土办法不靠谱,也可能是在水里泡得久了无力回天,总之庄闻初不得不去买一台新的。

丢手机或者手机损坏对现代人来说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若是没有及时做好备份,重要的文件和记录就会随着意外猝然消失不见,造成的损失可大可小。

庄闻初盘腿坐在傅书祁家里的沙发上,微皱着眉一言不发,显然正被烦闷的情绪困扰着。

“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吗?”傅书祁两手撑在腿上,躬身坐着,“抱歉,应该及时去手机店里修的。”

徒劳地按了几下开机键,庄闻初摇摇头:“我本来就不打算开机,所以暂时用不了也没关系,过两天买一台新的就好了。”

“那手机里的东西呢?照片、文档还有数据记录这些,不见了也没关系吗?”傅书祁问。

“……没关系的。”

虽然知道不应该这么优柔寡断,但他一直不舍得把与陈睿楹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清除,他没办法那么果决。

现在记录都被迫清除了,倒像是天意要他断掉那些念想。

傅书祁喝了口水,说:“你看起来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庄闻初把手机往旁边轻轻一丢:“真的没关系,不见了我也没办法。”没等傅书祁说下一句话,他又补充道,“过两天就去买新的。”

傅书祁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他。

庄闻初被那种若无其事却让他无所遁形的眼神看得不舒服,不太自在地抓了抓裤脚,干脆仰头把后背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傅书祁移开了目光,想了想,他重新坐直,把语气放缓:“今天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明天请你吃饭吧?”

“不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