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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感受了一下,心道还好还好。
“当然不是。”赵钧摸了摸下巴,的确编的有点过火,“朕在宫外赐了你住宅,若非情况紧急,你也不是时时住在后宫。”
更多时候是住在御书房或是他的寝殿。
其实若是细究,赵钧这一番临时发挥也有许多经不住推敲的地方,但他皇帝的身份就是天然的说服力,郁白出门去看,那尚且浸着鲜血的砖缝也说明了不久前那场皇族叛乱的真实性。
更何况,此时的郁白,是真正的少年。
只是……
赵钧察觉他脸色有异:“怎么了?”
“没什么。”郁白忽而有些沮丧,“只是觉得,两年大好时光,就这么白白忘记了,实在可惜。”
这时候的郁白的确可爱,赵钧莞尔,道:“不妨事,朕会嘱咐太医好生医治的。”
他心道,如果你永远想不起这两年,也是人生一大幸。
“如今叛乱未清,你又重伤未愈,不妨先留在宫中修养,待恢复了再搬出去不迟,也好帮朕处理叛乱之事。”
这话没什么抗拒的理由,郁白顺从地点点头。
少年不带攻击性的神情实在是久违了,赵钧忍下想凑上去亲一亲的欲望,转而把一瓣柑橘塞进他嘴里:“你先休息,朕忙完公务便来看你,不用起来了。”
——郁白没想爬起来恭送陛下。他闻言只下意识点点头,似乎没觉得陛下亲手剥的橘子吃不得。望着赵钧离开的背影,他继续剥着剩下的半个橘子,心里琢磨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儿呢?
想的太过入神,郁白把橘皮塞进了嘴里,直到清苦满腔,才反应过来,赶紧呸呸吐掉。
6 祸害和祸害,天造地设的一对
宫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了几天,郁白消瘦的脸颊很快圆润起来。
他生为庶子,幼年失恃,对郁家感情淡薄,少时在深宅大院里生存,虽没有过分薄待,但也和受宠没有多大关系,郁家唯一值得他牵挂的就是长姐郁菀。
已经两年了,这时候姐姐应该已经嫁人了吧?大概是嫁给了她的青梅竹马,也是个好归处。只是他却一直留在京城,连长姐的婚礼都未曾出席。
照赵钧的说法,自己随行入宫一事并未张扬,但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想必自己当时告知了姐姐一二,既然如此,也许会有从柳州寄来的书信。想到这里,郁白来了精神,开始翻腾书案,不料家书没翻到,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首誊抄在宣纸上的短诗。
八风儛遥翮,九野弄清音。一摧云间志,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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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自己的笔迹,比之少年时代凌厉了许多。
宣纸似乎被人揉搓过,又小心展平,压到了厚厚的书本下面。郁白凝视着那四句诗,心中莫名一阵悲怆。
他心中隐隐冒出一个想法。自己这两年,全凭赵钧告知,而他所告知的,是真正的两年吗?若是自己少年得志,又怎会誊抄这样的诗句?细细想去,只觉头痛欲裂。
宫人正忙忙碌碌地清扫,见他走来,皆敛眉垂首,恭恭敬敬地道一声见过郁公子,即使他身影已经走远,仍未有一人多嘴多舌地泄露些隐秘消息。
这里的一切被深宫浸泡了百余年,仿佛井水一样有风亦不起波澜,一举一动自有章法条理,哪怕是混乱刚过、怨魂未去,在这微醺的暖风中,展现在世人面前的仍是一片风云平息之景。
“公子,前面就是冷宫了。”跟在郁白身后的侍女画柳小心翼翼地提醒,回应她的是自不远处穿林而来的风声。
郁白顿了顿:“你怎么还跟着?”
画柳恭声道:“陛下吩咐奴婢小心服侍,奴婢不敢疏忽。”笑话,看丢了你,皇帝砍我脑袋怎么办?
“随你吧。”郁白知道一个宫女不可能违逆皇命,便由她跟着,去推面前那扇褪了色的朱红木门。
画柳一惊:“公子不可!”
郁白指尖一顿:“此地不准人踏足?”
画柳忙补救:“倒也不是……”
郁白收回手,看了看指尖的灰尘:“那就是不准我踏足?”
画柳大惊:“公子何出此言……”您连龙床都上得,这宫里哪还有您去不了的地方?
郁白回头冲她笑笑:“那就是可以进了。”
画柳急匆匆地拦在他面前,仿佛郁白要去的不是冷宫而是阴间:“冷宫阴气重,只怕惊扰公子。”
“无妨,我是男子。”郁白笑笑,伸手推门。然而不待他用力,那扇破败的门已徐徐打开,仿佛是刻意等他一样。
冷风从阴郁之地簌簌钻出来,混进温暖的春日午后里。画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郁白见状贴心道:“此地的确阴冷,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等我就好,我进去走走就出来。”
“公子说哪里话,奴婢的职责就是照顾公子……”画柳眼睁睁看着这位爷春游似的踏进高高的门槛,径直朝那最幽深冷僻之地去了。
皇上特意吩咐不能让郁白察觉出异样,因此郁白提出出行时,她犹豫许久也没多叫人跟着,只自己跟了过去,谁料郁白会从繁花似锦的燕南阁转悠到这种偏僻幽暗的鬼地方。
此行只她一人跟随,若郁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她怕是要被扔进冷宫枯井里去,还不如跟进去死个明白——这般想着,画柳原地跺跺脚,急匆匆地追赶上去。
荣宠一时的妃嫔在这里红颜凋敝,辉煌显赫的家世在这里碾落成泥,这里面住着的都是这座巍峨宫城的失败者。
郁白边走边停,最终在一处殿前驻足,匾额已残,依稀可辨认出“展华堂”三字。相较其他蒙满蛛丝的屋门,这里显得整洁些许,大概是刚刚有人入住的原因。
天光被屋檐切割,在满地凋敝中铺展开交缠错乱的光影,郁白站在唯一一片光上,随口问:“这里住的是谁?”
画柳心里咯噔一下:“奴婢……奴婢不知。”
郁白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踏着台阶往上走去。画柳一惊,想起赵钧的命令,忙道:“公子,此处阴冷,我们还是早回吧,陛下说今日要来看您,想必此时已快到了。”
“无妨,我看看就走。”说话间郁白已推开了屋门,屋内骤然传来一声厉喝:“谁?”
灿烂的春光从破败的屋顶和窗纸中透进来,连空中每一颗浮着的灰尘都照的清清楚楚。郁白略略往前一步,在幻影似的光里看见了此间主人的容颜。
——似乎曾经见过。这是郁白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那人容颜憔悴,华贵衣衫沾了原本不应存在的灰尘,屋内唯一一张拭净的矮脚木桌摆在她面前,放着一壶酒,一条绫。她缓缓抬眼望着来人,脊背笔挺,只是凤眸却略显浑浊。
“原来是你。”她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