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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有星点灯火从路旁、山间的农户的窗隙中透出来。

马车甫一入田庄,就有等候在路旁的布衣管事讨好而急切地迎上前:“夫人,您可算到了!”

隋燕氏由杜嬷嬷搀着下了马车,并不客套,蹙眉问:“里头的情况如何了?”

“回夫人,嬷嬷的侄儿还被他们押着呢,我们是动也不敢动的。”

“你说清楚些,他们统共有多少人?”

“露了面的,总共大约二、三十人。但后来我们又探了探,发现林子里应该还有他们驻扎的人,不过我们没敢仔细去瞧,估摸着,大约有上百号了。”

隋燕氏面色骇异,心头狂跳了一下。

这人数是她万万料不到的,本来听说蒙面人只有二十几号,她才咬牙带了一队护卫赴约,可现如今,事情却变得棘手起来。

上百人的队伍,放在哪里都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何况那伙人的身手还极好……

“夫人,夫人?”

隋燕氏回过神,立在原地,进退踯躅。

山间冰寒刺骨的夜风直往人脑上吹,她拢了拢兜帽,后退了一步。

却在这时,有年轻男子嘲弄的话音、顺着寒风飘过来。

“隋夫人,来都来了,外头天寒地冻的,何不进来坐一坐,与我聊会儿天?”

这声音颇有几分耳熟。

隋燕氏惊骇地抬头望去,只见森黑夜色里,远远地、有人提了枚灯笼,不疾不徐地朝这处走来。

那是个身形劲瘦的男人,穿了一袭黑衣、披着一件鸦色大氅,面颊被黑巾裹罩,并看不清容貌。束起的乌墨发丝在凌乱的风中张狂飞舞。

隋燕氏心知自己今夜恐怕走不了了。

一颗心沉了又沉,

“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走到她跟前、站定,笑了一声。

“也是,这样神神秘秘的,不好显示我的诚心。”

他一手扯下面巾,随之展露的唇角、在灯笼散发出的昏昧光线中勾了勾。

“好久不见呀,隋夫人。”

他拉家常般闲话:“上一回见面,还是在宫里吃年宴的时候罢?”挠了挠下颌,“我想想啊,应当是……四、五年前?”

隋燕氏定定盯着他的脸,一刹后,骇然反应过来,双腿一软、神色慌恐地扶住了一旁的杜嬷嬷。

牙齿打着颤,从缝隙里发出声。

“小、王、爷。”

誉王之子,宁嘉县主之兄,小王爷赵珂。

性情跋扈恣睢,无法无天,在京中时便是少有人敢惹的混世魔头,还闹出过一桩命案。新皇登基后,他便随誉王去了北方德州,长成什么样却不晓得了,只是听说残暴狠辣,专喜鼓弄一些酷刑。

在隋燕氏眼里,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聊聊?”

赵珂歪头,朝她笑道。

63. 渡若十三 我要去找我阿娘

室内烛火通明。

赵珂进门, 撂下灯笼,坐到了屋里头的木椅上。

他望见慢腾腾跨进门槛的隋燕氏,颇有些不耐烦, 身子往后一懒、长腿搭到了面前的桌案上,斜斜睨着来人,毫不避讳道:

“我是真没想到, 我那妹妹竟把这块田庄送给你了。这样一来,我的人要藏在这里, 就有些麻烦。”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那些蒙面人就是他的私兵。

即使不是私兵, 也是见不得光的势力。

隋燕氏心头更怵, 直恨自己为什么贸贸然就到了这里、又恨自己当初根本就不该留下这片田契。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再多的后悔也是徒劳。

她摘下兜帽, 挤出一个笑:“不如,我将这份田契还与小王爷?今夜之事, 我也只当什么都没看到过、什么都没听到过,如何呢?”

赵珂弯唇朝她笑:“不如何。”

“夫人, 想必你也听说过一句话,叫‘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隋燕氏脸色煞白, 心也顿时凉了半截。

又闻他悠悠道:

“不过以你的身份, 我杀起来太麻烦了。所以为今之计,只有让你替我办事、站到我这边来。”

“……我若不答应, 又该如何?”

“不答应,我确实一时半会儿不能杀你。”赵珂托腮, 缓缓说道,“但除了不能杀你,别的事情就不一定了。”

“你能从梓州一个小地方官的庶女、坐到国公夫人的位置,必定费了很多辛苦罢?我可以仔细地、一件一件地去查。退一步说, 你就算没有费这些辛苦,我也可以替你捏造一些辛苦出来……等你没了这层身份,该有什么下场,就全是我说了算。”

赵珂狡狯地笑:“正好,我前段时间刚琢磨出来一桩新的刑罚,还没来得及在人身上试呢——将人的腿锯下来,腿骨做成琵琶,若那人大难不死,便叫她抱着自己腿骨做成的琵琶、弹奏与我听,一刻也不许停,直到十指流血化脓,和丝弦黏连在一起。对了,我将这桩刑罚唤作‘琵琶刑’,是不是十分有趣?”

隋燕氏早在听到一半时,便已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脸色同纸一样惨白,双眼失了神,满面衰惫无望。

“不要害怕,隋夫人。”

赵珂收回腿,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若拂逆我,自然要遭受我的报复;但你若是顺从我,听我差遣,我也会给予你适当的好处。”

隋燕氏勉强抬眼看他,里头的忌惮与猜疑之色掩也掩不住。

赵珂笑道:“我此番入京,最要紧的一件事、便是对付你家那位大公子。听我妹妹说,三年前,就是他坏了我的好事的。”

“……三年前?”

隋燕氏眉心微跳。

“唔,对,你还不知道罢?三年前,我与父王挑动冯家、雇了些人,在京城里劫走新派官员的女儿、顺便做了场刺杀。”

“那时候,朝野的矛头都对准了段业,这趟浑水搅得也算快要成功了,但很可惜,你家那位大公子从中横插了一脚,把我们的人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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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自保,我与父王也不得不壁虎断尾,杀了冯家的人。那可是我们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暗线呀,太可惜了。”

“不,不可能。”

隋燕氏瞳孔紧缩,摇头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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