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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筝身子弱,萧青鸾特意吩咐宫婢悉心照看,秋风一起,宫婢便在内室铺上锦毯。
孔雀蓝绣宝相花的锦毯上,容筝莲青色裙摆温柔散开,露出半只脚面。她赤足而坐,微微侧首,拨动箜篌。
萧青鸾脱下云头鞋,仅着绫袜走过去,坐到锦毯上,倚着她身侧凭几,姿态慵懒。
一曲毕,容筝笑道:“好些日子没弹,公主觉着,容筝可有退步?”
“退步倒是没有。”萧青鸾睁开眼,含笑摇头,凝着她,“曲声柔美清亮,却比你平日多几分飘忽不定,容筝,你有心事,是因为薛玠吗?”
提到薛玠,萧青鸾眸光一闪。
论辈分,他是皇嫂庶兄,可沐恩侯府一向当他不存在,所以太子出生,薛玠甚至没送上一份平安符。
弘仁大师的平安符,是其他高门侯府千金难求的。
她隐隐明白容筝喜欢薛玠什么,却很担心,薛玠什么也给不了容筝。
“过了今日,便是三日之期。”容筝望向窗棂外,神情怅然,“可我还是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明白,心里却不踏实。”容筝收回视线,凝着萧青鸾,有些六神无主,“公主昨日去钟灵山,可有听说兴国寺出什么事?”
若弘仁大师有事,眼下早该传遍了。
萧青鸾摇摇头,安慰道:“没听说,他是高僧,不会有事。倒是你,身子本就弱,莫要因他一句话,整日魂不守舍,仔细养好身子才是。”
说笑几句,见容筝面有困色,便着人把她的琴取来,萧青鸾替容筝放下烟帐,自己则随意坐在锦毯上,弹一支舒缓的曲子,哄容筝安眠。
天色刚亮,公主府前还没什么人走动。
侍卫打开门,正要熄灭门口宫灯,一眼瞧见阶下立着一人。
秋风卷起地上落叶,也卷起他帷帽前半遮面的墨纱,墨纱衬得他桀骜的面容有些苍白。
他青衫落拓,器宇不凡,左袖却迎风飞舞,空荡荡的。
“草民薛玠,求见容筝姑娘,劳烦通禀。”
侍卫并不知薛玠是谁,未直接禀报容筝,而是先报到长公主处。
“侍卫说,那人自称薛玠?”萧青鸾望着镜中替她梳发的茜桃,还有些不清醒。
三日前,还是以弘仁大师的身份求见,今日怎的用起本名了?
不确定他打算做什么,萧青鸾怕容筝情绪波动,对身子不好,便想自己先见见,探明来意。
“对,侍卫还说,那人头戴帷帽,没有左臂。”茜桃复述着侍卫的话,又道,“该不会是有人冒充弘仁大师吧?奴婢记得大师三日前还好好的。”
听说他没了左臂,萧青鸾眼皮一跳,等茜桃说完,才回过神来,猛然起身道:“先别告诉容筝!”
未及用早膳,萧青鸾匆匆步入花厅,怔在门口。
方桌上放着一顶墨纱帷帽,薛玠坐在方桌侧的圈椅中,身姿笔挺,右手握着一盏茶,茶盏上热气氤氲,衬得他苍白的脸不及以往冷肃。
“果真是弘仁大师。”萧青鸾盯着薛玠左袖,暗自咬牙。
从前,听沐恩侯府的人说,薛玠是个疯子,敢持剑弑父,她还将信将疑。
眼下,想起那些话,登时信了十分,弑父算什么?他疯起来,连自己的胳膊都能不要。
瞧他这脸色,是险些连命都丢了吧?
薛玠侧身,放下茶盏,起身朝萧青鸾行礼,不是佛门之礼,而是尘俗之礼。
“长公主安好,今日后,世间再无弘仁,只有薛玠。”薛玠站直身子,望着萧青鸾,“草民想见容筝姑娘,求公主通融。”
这疯子说过,要带容筝走,萧青鸾不想通融。
可看着薛玠空荡荡的左臂,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
郁郁半晌,终于负气道:“行,本宫让你见,可她若不愿意,你不可逼迫于她!”
说完,不再看薛玠,转身便走上抄手游廊,往容筝的院子去。
她怕宫婢说错话,没敢放宫婢去请容筝过来,可真进到容筝寝屋,萧青鸾又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犹豫许久,等容筝已然穿戴整齐,萧青鸾才道:“薛玠若要用苦肉计哄骗你,你可千万别上当。”
“他背着荆条来的?”容筝诧异问。
没明白萧青鸾说的苦肉计是什么,可大师对她用苦肉计,犯不着吧?
当下,也没多想,冲萧青鸾笑道:“公主放心去用早膳,我昨夜睡得好,已没事了,可以自己去见他。此次同他说清楚,他便不会再来。”
望着她走出去的纤细身影,萧青鸾心下轻叹,若真能说清楚,倒也好。
可情之一字,最能磨人,你纠缠时,他无动于衷,你要放手,他又偏偏不愿。
除非两个人都想放下,否则,哪有这么容易说清楚?
薛玠砍掉手臂,把佛祖抛在脑后,他哪里是来放下的,分明是想来做强盗!
行至花厅外,容筝一只脚迈入门槛,抬眸冲薛玠笑,笑意未染开,便僵在唇畔。
她身形微晃,仓皇撑住门扇,才没倒下去。
“风吹衣袖,触到伤口会疼,还是卷起来固定好,毕竟方便。”薛玠用右手将左袖卷起大半,含笑解释。
想打结,一只手做不到,含笑望着容筝:“有劳容筝姑娘帮我一下?”
容筝视线倏而模糊,可她分明看到,他身上穿着的,不是木兰色律衣,而是文人雅士爱穿的青衫。
他头顶无发,桀骜的面容,染着不羁的笑,似被红尘漫卷的堕佛。
“大师的左臂呢?”容筝身形轻晃,竭力忍着泪,走上前,避开他的手,替他将左袖固定好。
“左臂留给佛祖。”薛玠伸出右臂,揽住她纤软的腰,沉声道,“别哭,我还有右臂可以抱你。”
不出所料,容筝随薛玠走了,学着许多文人贤士隐居钟灵山。
酒楼雅间,萧青鸾坐在她第一次见到齐辂的位置,并未往下看,而是侧耳听着雅间外面对容筝和薛玠的议论声。
“青菱河畔出了多少位花魁娘子,恐怕容娘子永远是独一份的。”有人咕嘟嘟灌下一碗酒,继续道,“有长公主相护,敢在御前刺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