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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道德上的谴责和良心不安。现在我也是一个杀人犯了，偶尔会做梦梦到被抓进监狱，我和周海侨死在一处。我的手是罪恶的，沾满了洗不干净的血迹，我处在黑白交接的灰色地带，往前一步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杀人的周海侨黑色的世界，向后是悬浮着金色尘埃的正常人的白色世界，我被卡在两处的夹缝之中。

我开始出现幻觉，死于我手的人鲜血淋漓充满房间的各个角落，我睡着他们就直挺挺立在床边围了一圈，就像葬礼的追悼会；我吃饭时他们抠挖出眼球舌头到我的碗里，逼迫我尝尝腐烂的味道；他们只会畏惧杀他们的凶器，于是我日日拿着刀片刻不离，夜夜枕刀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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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握着刀要报仇，控制我的手在我身上划出血痕，一点都不疼，很多鬼住在我的嘴里，发出猫发怒的咕噜声，半夜周海侨问我为什么笑，我醒来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咯吱咯吱打颤，笑出一股指甲抓黑板的刺耳笑声。他的身上也长出了很多蘑菇，每一朵长大的时候里头都住着一个恶鬼，往外喷着罪恶的孢子。

周海侨用绷带缠满我的身体，把我做成木乃伊。他的嘴巴变成一个喇叭，每说一句话都会往外蹦出一些毒蛇，它们盘踞在房间，伺机将毒牙咬进我的皮肤，“嘶嘶嘶嘶——”周海侨的眸子中有一条竖线，眼神冰冷，我这才看到他的脖颈勒着一条黑色巨蟒，三角形的头颅嘶嘶吐着信子。我中了他的蛇毒，或许命不久矣。

我们开始吵架，我讨厌他一说话就发出嘶嘶声，喷溅着毒液。他把这一切理解成我的背叛，于是他开始给我注射毒品，虽然他给我打吊瓶的时候说里面只是为了给我补充能量的葡萄糖，但是我就是知道那是毒品。

于是我终日昏昏沉沉，周海侨便嫌弃我的无趣，然后就给我注射各种助兴的东西。我如同一个专供他取乐的小玩具，慢慢的我真的变成了一个木偶，我的嘴长在了一起，我对他唯命是从。

然后就是他谋杀了我，或许是误杀，不过没什么差别。

当我脱离了那烂得千疮百孔的肉体，神志也渐渐清醒，但是现在我又被困在这里，这腐朽的棺木里满是蛆虫扭动。我似乎被真的囚禁在这尸体上，被周海侨宣判了无期徒刑。他坐在床上，亲昵地抱着我，还在做深情告白，我只觉无趣，甚至有点烦躁。

人一出生就被关在肉体这个笼子里，然后被各种规章制度的铁链锁住，死后的灵魂或许也不自由，至少我现在被周海侨强行塞进了曾经的皮囊。我想获得解脱，但是什么是解脱呢，我又如何保证那不是下一个牢笼？

“毅毅，我爱你。”周海侨对我说出最恶毒的诅咒，“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第十五章 终章？罪有应得

周海侨终于死了，他活了100岁。

我也慢慢从那具干尸中抽离出来，这几十年来，我和周海侨朝夕相处，他继续着他血腥的杀戮，而我逐渐活成了一个摆件，我早就不会说话了，如果这就是对我的惩罚的话，确实让我悔不当初。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因为周海侨的诱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就能逃离这荒诞又痛苦的一生，我这一辈子都死不安息。同时我也不甘心，因为周海侨才是纯粹的恶，他都长命百岁万事无忧了，我却如此不堪，他一直逍遥法外，明明他才更应该万劫不复！

“如果让你回到过去，就在你们相遇的那天，你愿意吗？”一件黑袍出声，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代价就是失去灵魂。”

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滴答滴答——”雨滴在我的鼻尖，一片灰蒙的雨幕中模糊了来往车辆，凉丝丝的风带了久违的树叶气息，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不远处一辆劳斯莱斯缓慢地驶了过来，我清楚地看到车里坐着的就是周海侨，很神奇我看到的就像特写镜头，放大了后座的他。我应该等他过去或者提前通过马路，算了我一刻都不想看到他，为了避免后面的人撞到我，我急匆匆跑过了马路，我只顾避开那辆晦气的车，却似乎撞到了另一个人。等到了对面，我看到那个打着格子伞的男生被撞出去几米。意识到什么，我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穿着黄色的雨衣，被撞的那人就是那时的自己。我跑过去想带走过去的自己，我挡在他和那辆车之间。

周海侨的秘书打着黑伞下来，转头汇报：“老板，这小伙子看起来伤得不轻。”

“你送他去医院。”周海侨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好处理。”

“撞你的就是你自己。”那个黑袍笑嘻嘻的声音出现在我身边，别人都看不见我们，既定的事实按照原有的轨迹继续着。

“你是谁？”我去抓他却抓了一个空，黑色被我抓着又消散在指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都是你安排的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啊！”

“毅毅，我尝试了很多次。”黑色中显现出周海侨的脸，“只有这个发展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我出卖了灵魂，现在你的灵魂也是我的了，你彻彻底底属于我了，宝贝。”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

“我是周海侨，也是人皮下的魔鬼。”周海侨慢慢跟我解释，“你是我的造物，是我无聊之余取出的肋骨，你可以是姜毅也可以是任何人。你就是我，两个相同的存在确实会两相生厌，就像镜子内外，所以你才如此厌恶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并不普通，”周海侨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轻轻抚摸我的头，“我们是天生一对，你别无选择，这是你罪有应得，也是我罪有应得。”

于是应验了周海侨对我的诅咒“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长久的陪伴，永恒的相守，有时候并不是幸福，而是难缠的不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