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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喧嚣的狂欢因为宫梦锦的突然介入而凝滞了,众人仿佛此刻才想起来这是谁的辖域,都有些讪讪地看向少女。此景却让江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难堪,老人胸膛里那一团烈火燃地愈发旺盛,他怒不可遏,干脆一把弃了配剑:“很好,很好,这就是苗织梦教出来的徒弟!还有你们!!”
江棐咬牙切齿地环视四周的修士,方才还叫嚷得一派火热的人们无一敢与他对视:“这群煽风点火构陷龙玄,构陷吾儿的,吾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的脸吾都记住了,来日我龙玄必将——”
“够了,爷爷。”
声音从龙玄阵中传来,打断了江棐的咆哮。江子鲤推开了弟子们的搀扶,自己拄着吞月一步步走了出来。
少年向来矜傲的双眼此时毫无光彩。
“够了,爷爷。”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棐闻言脸孔愈发扭曲,两颊紧绷的肌肉也跟着颤抖起来,“什么够了,这些败类信口雌黄,还污蔑你父亲,吾不收拾他,难道还要在一旁听着不成……”
“没有污蔑。”江子鲤低声道,“鬼隙里的那个鬼化的剑修确实是我父亲。”
啪!
清脆一声耳光落在了江子鲤的脸上,这一下力道极重,江子鲤又毫无防备,整个人被打得猛一趔趄,他伤腿一崴,勉强撑撑着吞月才不至于跌倒。
江棐牙关战战,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江子鲤,老人几乎目眦欲裂,眼角的血丝漫上眼帘,他看着这个不孝孙子,又像是透过少年的身影,看向那个三十年前决绝离开的背影,“吾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老人一口鲜血喷出,踉跄着向后颓然仰倒。
“掌教!”
龙玄众人惊叫着赶忙冲了过去。这短短片刻发生的变故已经太多,此时江棐的倒下宛如支撑着龙玄的脊梁断折倾倒,令弟子们顿时慌了手脚。
他们顾不得周围百宗修士们的目光与反应,慌忙拾起江棐佩剑,抬着掌教,架着少主匆匆逃离了这片不堪之地,而在他们狼狈身后响起的,是柴成周慷慨激昂的呐喊:
“诸位都看到了吧!听到了吧!是龙玄少主江子鲤亲口承认的——从来没有什么剑圣飞升,只有鬼物江夙!”
“鬼物江夙!!”云丛山中千人齐呼。
“他们编织的这场神州最大的谎言欺骗了天下人,以谎言之名打压了大伙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被拆穿,可见天道昭昭,报应不爽!龙玄颠倒黑白,欺世盗名,还配做首宗之位吗!!”
“不配!不配!不配!”人群之中柴自寒叫得最为响亮。
柴成周霍然抽出背上重剑,脸上带着大获全胜的嚣狂笑容:“神州,该变天了!!”
在他话音落地的刹那,脚下地面猛地一震,自地底发出雷鸣咆哮,云丛鬼隙轰然崩塌——
.
沈蕴在做一个很漫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一会待在淙淙小溪边,一会坐在高高山岗上……身边永远百花绽放,群绿葱茏。风景很美,可惜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沈蕴有点无聊。他只好和清风说话,清风为他送来细雨;他和百花说话,百花变得更加娇娆;他和小鸟说话,小鸟为他唱出歌谣……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个人拨开丛林,踏过百花,发现了他。沈蕴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却清晰辨认出那人脸上露出的欣喜表情。
这个人应该是喜欢我的,他这样想着,也朝对方笑了起来。
很快,这个人便叫来了更多的人过来见他,大家似乎都很喜欢他,甚至愿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跋山涉水过来见他,每一个人看见他时脸上都带着笑。
沈蕴很高兴,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大家的喜欢,何况他也喜欢大家。
但人的喜欢好像和清风,花朵,小鸟的喜欢不太一样。他们不怎么和沈蕴说话,更多的是在自说自话,对着沈蕴诉说着他们的烦恼、痛苦、困境,请求沈蕴帮帮他们。沈蕴听了也很为难,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大家。
只要你让我们获得力量就可以了。他们说。
沈蕴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人们也不需要他明白,第一个人掐住了他的脖子,鲜花开始枯萎;第二个人砍下了他的手脚,河流开始干涸;第三个人拿走了他的内脏,小鸟开始泣血……
剧痛席卷了沈蕴,他在剧痛中挣扎,求救,但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们一边说着谢谢,一边专心致志地肢解他,吞食他。
我们最喜欢你了。他们说。
最后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最漂亮的,湛蓝的,始终无法闭上的,因为惊恐而圆睁的眼睛,那人咧开了嘴,将沾满粘稠鲜血的手指伸了过来——
“不要——!!”
沈蕴惊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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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又有一些线索忘了在前面埋一下,只能返回去找补了……我就是一直在打补丁的菜鸡,不要嫌弃T T
这一整个篇章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_(:з」∠)_
第170章 尘嚣平(一)
这场噩梦的余韵太过剧烈,沈蕴醒来后依然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的双眼重新有了焦距,才看清眼前情景——熟悉的被褥,上面织绣着宁微师姐最喜欢的小菊花;熟悉的墙,上面有几道自己小时候打闹时留下的痕迹;熟悉的木门,下半截比上半截窄了两毫,幼年时全靠这一点缝隙来探查外面的“敌情”……
他居然回到了丹成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窗外天色将晚,还有鸟啼啾啁,人声喧闹,宋哥偷藏的私房钱被宋嫂发现了,正被宋嫂撵着满山跑;鲍爷爷晒在梁上的腊肠被野猫叼走了半截,气得他直拍大腿……这些声音离谢霜堂很远,远到可以忽略不计,离沈蕴更近的,是从他屋内响起的问询。
“师……叔?”
沈蕴将视线再往旁移,才对上那一双亮如点漆的眼睛。
路弥远就坐在他床畔的椅子上,少年手里拿着一本书卷,表情带着一丝愕然,也不知道他在这儿坐了多久——这情景让沈蕴莫名地有些眼熟,只是躺着和坐着的人好像对换了角色。
“弥远。”一开口沈蕴才发现声音居然如此嘶哑,跟拉风箱似的。
“我去倒点水。”路弥远显然也注意到了沈蕴的嗓子,他放下书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沈蕴。
干涩的咽喉才一过水,就像干涸的土地乍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