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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了教学楼下。
整座楼栋只剩下几盏灯闪烁。网络故障和电路检修的双重原因,他所在的画室上下两层楼的监控这两天全部罢工还未维修,是个好去处。
唐宜青没有搭电梯,垂着脑袋看自己的鞋面,一阶阶地从步梯走上去,来到紧闭的画室门口。这一层的楼道灯还亮着,但一点儿声音没有,唐宜青几乎可以听见和脚步声同频的心跳声。
他推开画室的门,抬手将灯打开了,光亮瞬间填满整个空间,里头除了不会呼吸的石膏像,连个鬼影都没有。
唐宜青像找到了安稳的秘密基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受情绪影响,他必须做点什么排解内心的苦闷。
唐宝仪现在应该在哄过完生日的赵承瑞睡觉吧,会给他唱安眠曲吗,什么睡吧我亲爱的宝贝之类的很肉麻的儿歌。唐宜青嗤笑了一声。
他调整好画架,将已完成但待修改的油画放上去,挤颜料,洗画笔,一切都是那么的娴熟而有序。然而抬起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完善的,色彩、光影,厚度、明暗对比?
这里,这里,还是这里?不对,都不对。
唐宜青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焦躁,画笔在调色盘上戳戳揉揉。眼睛睁大了,黑猫警长巡逻一般在森林画布上找来找去,希望能够揪出那个破坏他画作完美度的叛徒。
出来,给我滚出来!
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脑子里突兀地破锣似的响起这令他不服气的评价。
凭什么给他设限,谁规定的什么是匠气什么是灵气,匠气就一定比灵气差吗?那学院为什么要招学生,就让有灵气的人自由发挥成为大师好了!
他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努力顶个屁用,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被人比了下去!
圣蒂美院人才济济,要脱颖而出谈何容易?唐宜青就算学破了天也不可能成为最顶尖的那一个。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给了他一点慧根,却不对他进行点化,让他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局面?画不好,根本就不可能画好!
唐宜青再也受不了地将画笔摔到地面,沾了颜料的手捂住自己的脸,中间三个指头用力地压住自己湿润的眼睛。尽管如此,还是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指腹流向手心。
没有人看见你滑稽的眼泪,哭吧,唐宜青,尽情地哭吧。
细碎的抽泣声从他的口鼻出发出,他呜咽着,显得是那么的可怜脆弱。
唐宜青真的什么都不怕吗?还是深知软弱是递给别人捅向自己的刀,在极端的环境里必须把胆怯过滤成高傲才勉强可以保住自己。
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但也给了自己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他胡乱地把脸上的泪水擦去,莹润的眼睛像瞪着仇人瞪着自己的画作,不甘的熊熊火焰烧啊烧,殃及了无辜的池鱼。
唐宜青猛地扭了下头,恶狠狠地看向谢英岚的位置。
他啪嗒一下起了身,像头攒足了劲的小牛犊一样撅着角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一抹暗红利刃似的朝他劈来,唐宜青愣在了原地。
这是一幅水仙图,不同与他看过的大部分色泽鲜亮的鲜花画作,谢英岚的这幅画比较特殊。
黑红的背景沉闷妖冶,向上延申的根茎如同一只只托举的大手,珍惜爱护而又极具侵占性地捧住一株盛放的水仙。嫩黄色的花心、洁白的花瓣被四面八方的暗色围剿,一枝独秀的美丽是逃不掉的束缚。
艺术作品常常跟创作者的情绪挂钩,所要表达的意图全暗藏在画里。唐宜青可以从谢英岚的水仙图中感觉到他的阴郁以及,一种莫名的激烈的亢奋。
这人不会真的脑子有病吧?画个画都能颅内高潮? 网?址?发?B?u?Y?e?i??????????n?????2???????????M
管他有没有病,反正唐宜青现在对谢英岚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他在那里冥思苦想老半天毫无头绪,谢英岚却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他难以企及的作品。
是不是等到过两天黄教授来上课,又要拿着你这画显耀个不停?
“讨厌你。”唐宜青烧红的眼睛要将水仙油画盯出两个大洞,他不掩饰话里的不善,重复了一遍,“谢英岚,讨厌你。”
他的十个手指头捏得很紧,恶从胆边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拿起笔对着谢英岚的画作一通乱涂乱描。
湿润的棕红色笔毛将已经干透的颜料重新打湿,暗红色的液体融化开来像浓稠的血泪一样从顶端滚滚而落,给洁白的水仙披上一层朦胧的血嫁衣。
唐宜青涂抹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快得都挥出了残影,嘴里念念有词,让你逞能,让你矜才使气,让你对我不瞅不睬,讨厌你,毁了你!
他把谢英岚的画抹灭了个彻彻底底,整幅画面凌乱不堪糊作一团,哪里还能看得出原来的样子?
唐宜青的脸颊因为激动而生出透出淡淡的红晕,秀气的鼻尖小幅度快速地抽动着,垂下微酸的手臂,表情既痛快又解气。
他在愉悦与愤怒交杂的感觉中昏了头,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事,然而大情绪起伏过后是无尽的空虚。
当妒火燃烧殆尽,理智回笼,他眼瞳颤动望着眼前的场景,脑子里尖锐的一声警报。
他在干什么,他都做了些什么?
唐宜青口瞪目呆地站着,仿佛方才所作所为的并不是自己。
他后怕地倒退一步,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没有一点声响,没有一道身影,只有站岗的石膏像见证了他的糊涂和任性。
看什么看,唐宜青连石像都迁怒,要挖出他的两只白眼睛毁灭一切证据。
他丢弃坏掉的画笔,深深呼吸,脑子里经历了一场暴风雨。
他是来过画室,但监控坏了,谁知道是他做的?搞不好有人像他一样看不惯恃才傲物的谢英岚,趁着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潜入画室破坏他的作品。又或者是进来偷什么东西,顺手策划了一场恶作剧。
一定是这样的!编着编着,唐宜青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送给谢英岚的却未开封的昂贵颜料上,缺水到干涩的喉咙吞咽一下,心想你收了我的颜料,我损了你的画,一比一扯平,这下谁也不欠谁的了。
唐宜青感到一丝安慰。他收拾好慌乱的神情,再次打量静悄悄的画室,就着咽下的唾沫把惴惴不安的心塞回胸口,掐灭灯,继而镇定地打开画室的门走了出去。
呼呼,起风了。
皎洁的月光照进窗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拨开遮蔽的窗帘。深蓝的帘后,英俊立体的五官沉溺在森白的光影里,那对点漆似的瞳孔漠然地望着恢复宁静的场地。
来画室躲清静的谢英岚有幸撞见了一场由唐宜青自导自演的大戏,被迫作为主角之一的他饶有兴趣地半靠在窗台上等戏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