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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面面相觑。

半晌后,他们后退半步,恭恭敬敬弯下腰:“是,大人。”

青年依旧微微笑着,风度翩翩,斯文俊雅。

但。

不知为……

秦注视着这张熟悉的脸,望着对方脸上那抹就连弧度也与过往一丝不差的温雅轻笑,一时间,却只觉得后脊生寒,心间冰凉。

“阿秦。”

对方还在微微笑着,目光专注凝视着秦,仿佛在等待着亲爱的弟弟给出回应。

疑惑……

迷茫……

恍惚……

无措。

无数复杂的情绪徘徊在心间。

等到终于能够发出声音时,秦这才警觉,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早已嘶哑宛如夜鸦悲啼。

“……兄长。”

体内的痛楚还在延续,秦忍了又忍,强压在喉间一口淤血,终究还是随着这一声久违的称呼,一同喷薄而出。

兄长……

兄长。

梦中辗转了千万次的称呼,连同面前这个在血色夜伊始之前便已自戕的青年,与数十年后,穿破迷雾,再度出现在了秦的面前。

喷涌而出淡金色的妖血如一场雨雾,一半穿过了对面青年那稍显虚幻的身体,倾洒在铁门之上。

另一半,则是落入脚下,没入血与尘混成一团的泥泞里,消失不见……一如数十年前那场将月色尽数染红的血色夜。

强弩之末的身躯摇晃了两下,秦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但到底是没有。

虚弱的狐狸脊背依旧挺直,秦看着对面音容依旧、风采不减当年的兄长,沉默着,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出发前,他曾以为,阔别数十年,会有许许多多的话、许许多多的问题想要问对方。

但。

当真正见到这一抹早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游魂时,秦张了张嘴,话问出口时,却只剩下一句:

“……阿橘是你带走的,是吗?”

真没出息啊,秦。

他在心里如此痛斥着自己。

“是。”

赤狐青年依旧眉眼含笑。

他没有试图去搀扶摇摇欲坠的幼弟,更没有让部下帮自己这位遍体鳞伤的弟弟止血。

他只是看着他,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稻香浮动的月夜之下,专注倾听着幼弟与自己讲述族中趣事时那样。

亲昵,温和。

且包容。

“……为什么?”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阿秦?”

秦:“……”

早就知道了吗?

或许。

被黏腻血渍浸染的手,缓缓探入怀中。

再摊开时,秦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曾被滑头鬼从外守洗衣店的火海之中搜寻到的,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

秦没有说话,与他相对而立的赤狐青年,却在看清碎片上的透明小字后,像是感慨,又像是怅惘般地喟叹:“Corpse Reviver……亡者复生之酒……很意思的名字,不是吗?”

他笑看着秦:

“——名唤为‘祁’的赤狐,早已经死在了当年那一场动荡里,现在的我是鬼。”

“或许你可以称呼我为‘复生’,这是我的新名字。”

“……”

“……”

在兄长温和的注视之下,秦有些艰涩地轻轻摇头:“你是祁……永远都是。”

“好吧,如果你这样坚持的话。”

像是纵容不懂事的弟弟胡闹的可靠兄长一般,祁笑了笑,略过了名字这个话题。

“阿秦,你长大了。你来见我,我很高兴。”

“……”

“现在的你,比以前话少了很多,就这样看着,居然有些不习惯。”

黏着血液的睫羽垂落,秦语气淡淡,嗓音却哑的厉害:“……总是要长大的。”

“阿秦现在在做什么呢?还和以前一样,在担任幼崽们睿智又博学的启蒙教师吗?”

“教师可不会来这种地方。”

“也是。”

顿了顿,秦面色平静地反问:“那么,兄长销声匿迹的这几年里,又在做什么呢?”

他盯着对方与身后人群同款造型的黑色过膝大衣,沉默一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轻笑了一声。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很体面的工作呢。”

“是很好的工作哦。”

祁笑了笑,脑后的高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像是小动物灵活的尾巴:“哥哥现在是一家跨国制药公司的二股东,从宽泛的定义上看,也算得上是一位救死扶伤的高尚医生哦。”

救死扶伤?

高尚?

鎏金色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讥嘲。

秦护着怀里气息奄奄的小阿橘,语气沉沉:“兄长想要救的是谁?这些年里伤的又是谁?”

“……”

“……”

四目相对。

红发青年的唇角,一点一点、缓缓拉平了。

他冷冷地看着秦,似是警告:“我以为你该知道的——幼崽太过聪明,就不讨人喜欢了,阿秦。”

秦不为所动。

“可我早就已经不是幼崽了。在血色夜之前,兄长就为我过完了成年礼,不是吗?”

“所以呢?”祁似笑非笑,抬起下巴,似乎是想要居高临下俯视幼弟、给对方以气场上的压迫。

然而,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盘算,却在与对方那完全无法填平的身高差上,遗憾宣布告终。

默然一瞬,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

“你的心思太好猜了,阿秦。”

赤狐青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浑身是血的幼弟:“只需要一只被抽干了血的老猫、再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关于它的消息,你这个疼爱幼崽的家长,就会如意料之中那样,眼巴巴地送上门来。”

“阿秦,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他用着仿佛最终宣判一样的语气,轻声叹息,“——只是你我到底兄弟情深,这局虽是兄长小胜一局,却尝不出分毫得胜的喜悦。”

“是吗?”

秦注视着他,鎏金色的眼底不含半分情绪,平静的仿佛阳光照过的、泛着粼粼金光的湖面。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所以,你当年果然没死。是不是,兄长?”

祁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兄长既然没有死在战场上,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祁无动于衷,依旧沉默。

漆黑色的不详鬼气在他的身边聚拢、翻滚,黏稠如泥沼一般的恶意,伴随鬼气,在这个难得一见的无月之夜里,肆意滋长。

秦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就像他看不清,此刻在夜色与鬼气的遮掩之下,兄长那张熟悉又略显陌生的脸。

他深深凝望着兄长,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心力与期盼一般,哑着嗓子,低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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