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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什么也捞不着,往年哥儿体恤,不单银钱,还有一堆礼带回来。”

这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立时引起一片附和声。

周庄头也是冷笑一声,“哥儿暂且还新鲜,等时日久了,且看着吧。”

里头调笑声一片,阿满上前一步,将这门推开,一打眼先看到屋里摆的炭盆,盆里头烧的竟是银丝碳,汴京日子好过些的人家冬日里也舍不得烧这银丝碳。

门窗都是闭紧的,一打开只闻到屋里头乌烟瘴气,摆香案的桌上堆满了果核瓜子皮,另一张方桌上则摆了什么油浸肉烧鸡一类的荤菜,一桌酒菜狼藉也无人收拾,另一边两张桌已摆上了骰子牌九。

一群人便围在这两张桌上赌钱,叫嚷声此起彼伏,周庄头也混在其中。

门一开,冷风顺着灌进来,一时又有人骂骂咧咧,

“他娘的,赶紧关上,怪不得输了银钱,给老子财气都放跑了。”

正是方才那将银钱输光了的男人。

这庄子偏远,寻常也不会有人过来,年下三个庄子上的人都没什么事儿,周庄头便攒了这种局,他不单自个儿也玩,还要从里中抽头。

有人回头似乎认出来裴砚清,吓得战战兢兢,越来越多的人看到门口来人,一时屋里一片寂静。

有人冲周庄头使眼色,只看他慢悠悠饮了口茶,这才转身,一看到宝珠,吓得人险些从凳子上掉下来。

裴砚清许久不曾到庄子里来过,有些人不认识他,不过见周庄头这模样,个个也都噤声屏气。

“周庄头这日子过的可比我们还要富贵,寻常人家哪里舍得用这银丝碳。”阿满从外头搬了一张干净凳子来,宝珠掸了两下灰这才坐下。

阿满又捂着鼻子将屋里窗户大开。

周庄头冷汗涔涔,“这……这……”

他说不出别的话来,裴砚清自看清那铺子里的吴管事,现下再看这周庄头,也不再顾及这些人的旧情了。

这周庄头走不动路,宝珠留下的那两个佃户一左一右将人架了起来。

“去将庄子里这些年收

租的册子拿出来我瞧瞧。”

周庄头只觉得腿软,走也走不动路,宝珠也不等他,开始问那两个佃户。

“如今你们每年交租是如何交的?”

周庄头眼似刀威胁地看了那两个佃户一眼,似乎晓得今天能做主的来了,这两个佃户心一横闭眼道,“每年收六成租子。”

听得收六成租,裴砚清眼皮跳了跳,“从前爹娘在时一年不过收四成租,你竟欺上瞒下——”

“他们…他们是胡说的!哥儿——万不可听这些刁人胡沁!”周庄头连滚带爬伏到裴砚清脚面上,“哥儿信我——”

宝珠已是不耐烦了,方才那些赌牌的也是战战兢兢,宝珠又问那佃户,“今年这一亩地产了多少粮?”

这佃户一一答了,宝珠算过更是心惊,便是今年田旱,一亩地少说也叫这周庄头昧下七八十斤粮食,当真是一肚子好算计。

裴砚清心下也觉得有愧,因他不管这一桩事儿,倒使得这些佃户日子过成这般,那吴管事管着铺面不过贪墨些银钱,这周庄头做的却是伤天害理的事儿,若是天灾,这些佃户岂不是还要闹出人命来。

见这周庄头要倒霉了,其余人生怕牵扯到自己,一个接一个开始揭发这周庄头做下的恶事。

似乎晓得这儿有热闹看,庄子上几个没赌钱的也一起出来了,晓得是主家来了,争相来告这周庄头的状。

周庄头不光克扣佃户,还放印子钱给人收利钱。

宝珠叫人去他屋里将庄上的账册都找出来,被点到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只依着吩咐去拿账册。

账册有整整一箱,乱七八糟都堆在一起,今年的账册还没做,只找到一本收租的册子,各家交的租子都有账可查。

周庄头原还想狡辩,看今年收租账册被宝珠精准无误的翻出来,一句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再看裴砚清已叫人取绳子来捆他,周管事软倒在桌边晓得躲不过,由人给他像死猪一样捆了个结实。

寻常与他关系好的,翻着眼儿两股颤颤恨不得马上昏过去,不单这周管事,方才那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几个也一并捆了起来。

“上回周庄头送田庄出息到汴京,想着今年大旱,庄户人家生活不易,此番来正好租子降一降。”宝珠一声冷笑,“却不想竟看到你们日子过得好似神仙。”

那一桌子鸡鸭鱼肉应当是昨儿晚上吃剩的,天冷汤汁也凝起来了,一桌菜只动了几口。裴家每月发下去的月钱够这周庄头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还要吸这些佃户的血来满足私欲。

裴砚清晓得这官场腐败,却不想底下人贪腐起来也不遑多让,看过账目,粗略一算都十分骇人。

宝珠冷着一张脸坐着将账本来回翻了几遍,到末了连话也不愿再说,只叫裴砚清先将人关起来,“一天喂一餐稀粥吊着命,年后直接送去衙门里。”

那留下的两个佃户对视一眼,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一早才来,宝珠将账算过,往年这些佃户们多出的租子都需得还回去,周庄头怕死,将自个儿银钱藏在哪儿抖落了个干净,即便他不说,裴砚清也能寻到藏钱的地方。

到天黑各家账目还没算清,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她也没有多余的功夫耗在这儿,开春后田地要育种,不能耽搁功夫,那两个佃户仍候着等她给准话,宝珠收了手里正写的账。

盘了大半日,这庄子里银钱怎么算也对不上,宝珠算着每年收来的租子与出息各是多少,裴砚清则在一边算着要退与人家的钱粮。

也实在不能耽搁,便将这些佃户明年要租的田地先算清楚,另外从前每年叫周庄头克扣下的钱粮也需得还给这些佃户,往年的账难理,宝珠只能将去年前年还有今年租子的算出来,好给佃户们先退一部分。

“你回去与大家伙儿说清楚,往后年成好,一年照旧是四成租,像今年闹了旱,明年租子便给大家少一成。”宝珠看了一眼屋里剩下的人,又继续说道,“明年几个庄子要换个庄头,裴家惯来只收四成租,往年这周庄头从中多扣下的钱粮,这几日先与你们退一些,等算清了都照旧还给你们。”

这两个佃户将宝珠的话一一记下,晓得明年只收三成租,对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将这周庄头克扣下的钱粮一算,等到时候这些钱粮退了,管明年交租还有的多。

这二人似乎觉得天上掉了个大馅儿饼,被砸的晕晕乎乎,出门相互掐了一顿这才晓得不是做梦,欢欢喜喜挨家挨户将这消息说了一通,这消息一砸过来,个个晚上都没睡着,只盼着天亮好去问清楚是不是真的,还是这两人路上叫什么东西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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