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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头时又能立刻让人感同身受,怜悯不已。
钟情别过脸去,语气淡然:“请明时兄给孙护卫修书一封,让他即刻来接我吧。”
元昉不语。
片刻沉默后,他抬起脸,双眼通红,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钟情:“……”
他无奈,抬袖替面前的人擦去脸上泪痕。
元昉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撤走。
他泪眼朦胧道:“再待五天好不好?”
钟情略略一思索:“三天。”
“钟无名!你太过分了!我都这样求你了,你连五天时间都舍不得和我同度吗!”
“两天。”
“你!”元昉怒急攻心,忍了又忍,不甘不愿道,“三天就三天!”
钟情微微一笑:“但我如何信你?若是三日之后你仍不愿放我走呢?”
元昉很恨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像你这般轻浮?话已出口,绝不反悔,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钟情挽袖铺纸研墨,润湿笔尖后朝元昉递去。
“便请明时兄为我修书一封吧。”
元昉微闭眼,将这番不被信任的愠怒压回心里。
再睁开后,脸仍旧绷得紧紧地,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坏到极点的心情。但终究是接过笔,飞快写下一封信来。
落款用的是元昉自己的名字,字迹却仍是仿的钟情。
钟情失笑:“明时兄这是仿得上瘾了?怎么不用自己的笔迹?”
元昉埋头道:“我没有自己的笔迹。”
“嗯?怎么会?”
“我自幼无父无母,以乞讨为生。某日见一塾师在树下为学子授课,我好奇之下就在一旁偷听。等到他们散去,我过去一看,见塾师以树枝为笔,以泥地为纸,写了许多字,便也拿着树枝在一旁模仿。”
想起往事,元昉眼中怒气散去,露出追忆的柔和神色来。
“其实塾师就在我身后看着。他见我一眼就能仿出他字迹,又教我念了几句书,发现我过耳不忘,当即破格收我为弟子。后来我才知道,那塾师曾官拜北中郎将,是当世大儒,名著海内,因朝廷猜忌赋闲在家,教书散心。”
“莫非是清河崔氏,崔瑾崔老先生?”
“正是。”元昉双眼一亮,笑道,“无名兄也知道他?”
“老先生人品志向高洁,著作等身,为天下士子表率,我岂会不知?”
钟情见他情绪终于好了些,有心哄道,“崔师桃李遍天下,我也曾在他座下听过几堂课。如此说来,我们竟算是同门了。”
“真的吗!”
元昉一脸惊喜,还要再说,但突然想起面前这人刚刚如此狠心绝情,瞬间就□□脸来,朝钟情愤愤一拱手。
“不敢和无名兄攀这同门交情。我不过是在一侧旁听罢了,靠为同舍生抄书谋生,至今仍是粗鲁之人,不通文墨,竟不知蝉纹玉佩不能拿来赠予心上人。”
即使是这样阴阳怪气的话,由他说出口,也显得义正言辞,不会叫人讨厌,只会让人觉得好玩。
钟情有意缓和气氛,又问:“那明时兄平日书写,仿何人笔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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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仿恩师笔迹。但有时看某人字迹多了,也会情不自禁用那人字迹书写。”
元昉斜眼偷瞄,半甜半酸地道:“这几日当然就是你的了。”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亲卫前来通报流星马捉得一名形迹可疑的人。
元昉朝钟情看了一眼,见钟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钟情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无奈一笑。他并非对此事漠不关心,只是还在想元昉方才那句话。
这个位面剧情宏大,更像是一个群像剧。主角元昉戏份虽多,但塑造上其实并不比旁人仔细多少。
从那些简洁的文字里,只能看出他心怀天下,用兵如神,是乱世中难得的仁义之君。
可心怀天下和用兵如神这样的形容,也能放在其他许多人身上,包括一开始的萧晦。
钟情和萧晦相处十七年,已经知晓他在这两句形容之下的真面目,他看重百姓,但更看重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
可元昉却依然面容模糊。
他就像是个完人,心中除了百姓再无一物。
无父无母,不通人事,连属于自己的字迹都没有。
钟情轻叹口气,伸手去摸滑落在膝盖边上的那块玉佩,却摸了个空。
他一怔,随后失笑。
“不是说不稀罕吗?幼稚鬼。”
*
用过午饭,钟情摇着轮椅外出闲逛。
沿途破破烂烂,没什么好看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处楼阁之下。
依然是去尽雕饰的模样,却在楼外修了一圈又一圈缓坡,旁边打了扶手和可以固定轮椅的孔洞系带。
这显然是为他准备的,难怪元昉每次匆匆离去后都会回来,想来就是去做这些事了。
他竟是认真想将他这个寸功未立的人拜为军师。
钟情都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还是痴傻。
不知不觉中他便摇着轮椅上了楼。
楼下是一处很大的院落,被元昉拨给百姓使用,四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今日难得雪停,还出了点太阳,不少人都聚在这片院落中。
摆摊的编了口诀不时叫卖,变戏法的口中喷火,旁边围观者掌声如雷。角落里搭了戏台,青衣正咿咿呀呀唱着一处新戏,几个孩童你追着我我追着你,口里哼着歌词可爱的童谣。
远远望去,护城河边砧声阵阵,许多妇女正在河边浣纱洗衣,不远处就是站岗的军士。
钟情略有些失神。
这安居乐业、和乐融融的场面换在七年前,不过是寻常景象。但七年战乱之后,这已经近乎世外桃源。
即使萧晦……在他们志向最为澄澈的最开始,也不曾做到这个地步。
萧晦治下极严,虽说用兵如神,但性格乖戾又多疑,群臣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别提城中百姓。
其实萧晦并未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反而轻徭薄赋供他们休养生息。只是他修订律法极其严苛……
他是靠民间起义发的家,靠着反叛的百姓一路攻进皇城,手刃先皇,幽禁太子,扶持宗亲为少帝,自立为摄政王。
他越是清楚这些看似逆来顺受的百姓爆发后有怎样的力量,就越害怕有朝一日他们也会对他横刀相向。
所以严刑峻法,为求能破民间奸轨之胆。
可对百姓而言,若是处处都要谨言慎行,那么即使吃饱穿暖,也难见笑颜。
难怪最后是元昉夺得胜利,霸道之君虽能在乱世中急速崭露头角,可百姓并非无心草木,民心终究会为王道之君偏颇。
他静静立在高墙之上,凝神细思。
风吹过时白狐裘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只用发带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