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5
“什么是更重要的东西?”
“你觉得呢?”
“拍电影,成为著名导演,施展才华,获得认可。”莱昂说。
“你看,你这不很清楚?”
“可是我以为……谷老师不会认为这些,比诚实正直更重要。”摇了摇头,他补充道,“他不会认为放弃原则而追名逐利是正常的行为。”
张知和久久看着他,像是透过莱昂年轻的脸和眼睛在看着另外的人,然后他笑了一下:“你很了解谷老师。”
莱昂垂头轻笑:“了解他的人很多,比如校长您一定比我更了解他。谷老师,是我的偶像,所以这件事我才想不通,但是又不得不想。”
他的困惑实在诚恳,这样的情绪感染了张知和,让他愿意分享一些过去的事情。
“谷老师年轻时比你们都要心高气傲,当然也像你说的,认为诚实正直比一切都重要,我记得他到我办公室报到,我问他有没有想过怎么好好表现,争取回去本校,他说没有,他又没做错什么,如果学校没有改变,他宁愿不回。”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莱昂还是在问:“那是为什么,是什么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想错了呢?”
张知和夹杂着遗憾与理解:“他的经历比你们知道的都要坎坷,后来,他的一位……朋友去世,大概那件事对他冲击很大,谷老师开始争取机会,去了台大交流,成为了胡蝶导演的编剧,有了成果转化后很快回到本校。回来之后,他的态度和处事方式就成熟了很多,不再眼里揉不得沙子,也能和他以前讨厌的人握手言和。”
年轻人表现得并无意外,只是眼神愈发低落,似乎真的有某个偶像一样的人在他的眼里变得暗淡。
张知和不觉顿了顿,不想自己的表达产生歧义,很快又说:“但这也不能说谷老师变了,前一段时间有一个评奖会,他和候选人无亲无故,却还是当着影协主席和所有评委的面站起来,质疑评选不公。”
莱昂眼神微动,张知和欣慰于他有所触动,又评价道:“谷老师这个人,低头却没弯腰。”
低头却没弯腰。
他看着张知和,那种欣赏的神态不是假的。而能用这样一句话评价谷以宁,张校长的态度和立场也不似伪装。
可如果这样……
他垂下眼睛,睫毛掩蔽住自己杂乱的思绪,在脑中反复推演那些年可能发生的一切。
如果剧情处处漏洞,朝着前后矛盾的方向发展——那这到底是一部烂尾片?还是在某处预留了他没有发现的伏笔?
离开张知和办公室,莱昂很快去宿舍找到刘书晨。
“师兄,过两个月到毕业季,你们是谷老师第一届博士毕业生,有没有准备谢师礼?”
刘书晨愣了下,显然还没想。
“我有个想法,送礼物都太普通,拍一部短片怎么样?”
“这个……当然好,但我还没……”
莱昂立即说:“你们还要忙论文哪有时间,我来准备吧,到时请你给些意见,署名是我们一起。”
“真的吗?”
“真的。”莱昂语气平淡,毫无居功之意,“我先去筹备,不过需要借用下大家的名义。”
“没问题啊!”
“多谢了。”莱昂离开宿舍,手机里收到刘书晨发来的签名信,他随便找了个门口的台阶坐下,搜出一串号码,毫不犹豫拨通了过去。
“胡女士,您好,我们是中央艺术大学戏剧系博士生,是谷以宁老师的学生,马上临近毕业季,我们在筹拍一部送给谷老师短片,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接受采访和拍摄。”
电话对面的Jasmine声音优雅:“当然可以,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呢?”
莱昂娓娓道:“拍摄前我们需要收集一些资料,关于谷老师在台北期间的故事和照片,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随时发给我。”
“没问题,你把邮箱地址发我手机就好。”
莱昂把刘书晨的邮箱发过去,挂断前说:“还有个不情之请,因为是惊喜礼物,麻烦暂时替我们保密。”
Jasmine笑了:“当然。”
他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在台阶上从午后坐到黄昏。
今天有天气预报里难得一见的晚霞,粉色的层云叠加橙色蔓延向天空,学生们纷纷停驻在路边和教学楼门口,举起手机仰头拍照。
他挂掉最后一个电话抬头时,正好撞见一只手机摄像头,女孩慌忙收起手机,又很快拿出来:“同学,我刚看你坐在这儿很美,所以拍了照,你不介意吧?”
莱昂摇摇头。
女孩的脸和晚霞一样红:“那……我可以加你个微信吗?我,我把照片发你。”
他看着她,很礼貌地笑了笑说:“我是同性恋。”
“啊?哦,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关系。”
你看,不是很简单?
在厉潇云问他要手机号码的时候,约他出去唱歌的时候,半夜醉酒要求他去接她的时候,无数次他都可以简简单单地说出这五个字。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
他想起张知和告诉他:“Leon,我不会要求你现在就理解这一切,但是请你记在心里,如果没有地位和认可,那今天的谷老师,可能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可能为公平和原则而发声。”
他当然理解,曾经他也是这套理论的践行者——先获得地位才有资格拒绝,于是用自以为圆滑无害的方式避开冲突,融入体制,然而结果却是一塌糊涂。
谷以宁呢?
去台大是奚重言安排的,成为胡蝶的编剧也并不是他自己争取的,回到央艺是顺理成章,在收到的来自Jasmine的描述里,他在台北时候也没有费心钻营什么交际圈,只是一如既往做他该做的事。
谷以宁其实并未真正改变,他低头却没有弯腰,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也仍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和判断。
改变的只是他对于“奚重言”的看法。
可如果这样,如果在这样的谷以宁心里,奚重言是个可能的功利主义者——他又怎么会耿耿于怀七年?为什么会嫉妒这样的一个人,非要拍完他的电影来证明自己呢?
到底哪里出了错?
“想什么呢?”
他又一次抬起头,天色已经暗下去了,粉色的晚霞变成蓝紫色,只余地平线处一道火色的落日,在灯盏般的余晖之间,浓绿的树影前,谷以宁穿着淡驼色大衣,站在他面前。
莱昂眨了眨眼睛,恍然像是大梦初醒。
“你,你病假怎么还来学校?”
谷以宁还戴着眼镜,朝他走了两步,也坐在台阶上:“有场本科生预答辩,不参加不行。”
路过的学生对谷老师打招呼,他淡笑点头,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