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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E大举办了一场画展,题目是:《我》
投稿时间是半年,择选三百件画稿,在2012年九月份,新生入校的时候,开办画展。
不限本校学生投稿,允许社会人士来稿,前十名奖金共二十万,如果有谁看中了画作,也可以联系作者买走。
那时他很关注E大的消息,更喜欢《我》这个题目,对画展当然有所了解,但是不多,只一心铺在复习上,想着要是他能考上,开学就能看到画展。
可惜……
铅灰色的痕迹将画板从斜对角分开,沈止一边画,思绪散漫飘远。
他更想复刻穿越前一直在画的那一幅油画,不过油画有味道,要是画的话,他得再租一间小工作室。
等脚踝好了再说吧。
两个小时,在勾线和刷题中飞速而逝,十点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沈疾川的题果然没做完,打算明天早起收收尾。
“沈哥,那我就回家了?”他将桌面的试题塞进书包里,回头看了一眼,沈止还在还在画画。
沈疾川不免好奇,轻手轻脚的凑近。
沈止头也没抬,“想看就看。”
沈疾川便大大方方的探头过来,画板上画的什么还不分明,但他一眼就看见了在画板上面支着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副油画,标注了画作的名称——
《那西索斯》。
朦胧光影下,一个英俊的男子趴在水边,油画的背景极其简单,明暗对比鲜明,更凸显出一种宁静和虚幻,他注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神情似疑惑、似哀伤、似深情。
整幅画充斥着十六世纪希腊神话的风味。
沈止:“知道这幅画吗?”
沈疾川摇头。
沈止:“画中人叫那西索斯,他因生得俊美,被神灵告知他的父母,不要让他看见自己的样子。可是,他还是在溪水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一眼,他就爱上了自己,从此对周围事物无动于衷,困死在自己没有结果的爱意中。”
“死后,他化作水仙花,Narcissus,是他的名字,也代表了水仙。”
沈疾川听罢,再看这幅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种宁静的悲剧。
想了想,他说:“即便触摸不到,那注视也是好的吧,他爱上自己,与溪水和镜子相伴,他变老一分,他爱的自己也变老一分,他生则爱生,他死则爱泯,也算白头到老,携手一生了。”
沈止停下勾线的手,抬起头,眼中头一次漾起浅浅的笑意。
“我年少时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呢?”
“长大后再看这幅画,我只觉得‘凝视既死亡’,”沈止说,“每一次照镜子,每一次‘凝视’,都在告诉我,他是不存在的,当我不看他的时候,他存在在我心中,当我凝视他的时候,就会清晰的意识到他并不存在,那一刻,我就亲手‘杀死’了他。”
他深深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每一次贪恋的凝视,带来的都只是绝望而已。”
沈疾川细细思索着他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他并不认同。
画中人既爱上了自己,那自己永远会和自己在一起,即便触摸不到又有什么?
沈先生的分析,听着似乎平淡,但藏着的是很消极的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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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止:“不过,我说的是我长大后的想法,你问的是我现在的想法。”
沈疾川从沉思中抬起头,“嗯?现在什么想法。”
沈止毫无预兆的伸手,微凉苍白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腕。
在沈疾川的愕然中,他轻轻一笑。
“现在,我可以触摸到了。”
第7章
或许是一秒,或许是更长,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沈止没松手,沈疾川也没挣脱。
那银色镜框的眼镜之下漆黑瞳孔中,情绪如浓墨般翻涌,极致压抑,像是恨意,像是占有欲,像是怜悯,混杂翻涌。
好似一头择人欲噬的怪物要从里面冲出来,却被锁链死死困在囚笼之中。
“沈…沈先生?”沈疾川没发现,却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险,下意识都用上了敬称。
沈止缓缓将手松开,“开个玩笑,我画的是参赛的作品,刚才只是觉得我们两个长得像,你会给我些灵感。”
“哦哦……”沈疾川点头,然后镇定道,“反正我寒假都在这里了,要是需要我帮忙激发灵感的话,随时叫我。”
说完,将书包往肩膀上一甩,“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沈止云淡风轻地嗯了声。
沈疾川转身就走,三两步就从这间不大的出租屋离开,门口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灯泡照着左边狭窄的楼梯。
少年脸上镇定的表情瞬间土崩瓦解。
他不自觉抹上了自己的手腕,那是刚才沈止攥过的地方。
怎么回事,方才坐在沙发上,沈先生扣着他手腕的时候,动作分明很轻,神态也和平常的冷淡不同,温和的朝着他笑,他却感觉到了股难言的侵略性。
明明长着同一张脸。
沈疾川不禁想,难道他拉着朋友手腕的时候,也有这种追敌索命般的、青天大老爷一样的威严?
他飞快下楼,骑着自行车疾驰而去。
寒风刮过炽热的身体,少年浑然不觉自己的耳根已攀上一抹艳丽的红,在冬日的萧索和冷寂里,他的心脏犹如擂鼓般在胸腔喧嚣。
一直到回到家,他右手手腕还残留着跟烙印似的微凉触感。
沈疾川提着书包,见他进来,正厅里的沈承宗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往常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却撑起家里的哥哥,他心里是压力多于敬重的。
因为沈疾川太优秀了。
他们两个年龄相差不过一岁,沈承宗踩着沈疾川的脚步上学,每一年,他几乎都能听见‘沈疾川就是你哥啊’,‘你哥还是你哥,比你优秀,有这样的榜样,你得更努力’,‘哦哦我知道,你就是那个,经常在国旗下发言的那个全校前三的弟弟’……诸如此类。
他哥长得好,人缘更好,不管是学习好的,学习差的,都信服他,说他讲义气,重情义,懂得也多,都乐意听他的话。
高二高三只隔着一栋楼,就算是沈承宗自己,也经常看见他哥哥那张长得堪称张扬的脸上,耀眼夺目的笑容。
而他则会得到这样的评价:“戴着个黑框眼镜,额头好多痘痘,沈疾川他弟跟想象中长得不一样啊……”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弟之后,又会恍然大悟,“哦哦,怪不得一点都不像。”
他就好像没有自己的名字一样,他是‘沈疾川他弟’。
沈承宗有时候无法理解。
奶奶有病,家里的重担几乎都压在哥哥身上,加上高三学业的压力,哥他为什么还能精气神十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