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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三年记忆的乱雪,是除江循外第二个没有被“化春”抹去记忆的人,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就算他知晓了真相,无非是又多了一个伤心人罢了。
玉邈不说话。
江循早早地与他共享了记忆,他在江循的记忆里,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名为秦秋的少女为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但是,他不可能为了让江循安心,就擅自调转时间,回到秦秋使用“化春”法阵之前,救下秦秋。
这里存在着一个彻头彻尾的悖论。
——如果秦秋不动用法阵,她就能活下来,但江循必然会死。
——江循死去后几年,倾官复活,自己会为了让江循复活,心甘情愿地把身体献祭给倾官,补全他的神体,然后落一个“战死沙场”的不痛不痒的声名。
——但是,倾官的法力只能一次性应用于一人、一物,也就是说,他最多能将世界的时间线往前调拨三年。
——三年时间,已经超出了江循死去的时限。
——所以,倾官必然会因为痛苦而暴走,毁灭世界。
——倾官不是玉邈,与仙道中人不存在任何感情牵绊,因而秦秋也会毁在这冲天一怒之中。
只有秦秋死,江循才能活,这构成了一个不可能转圜的死循环。
更何况,现在的玉邈不可能去冒任何一点可能失去江循的风险,
他只能唤人打来热水,再把周身汗湿的江循抱去浴桶,除去他的衣衫,取来一块毛巾,细细濯洗他被汗水浸透的身体。
江循不说话,任凭玉邈清洗自己,他的肩膀在摇曳的烛光下满是淋漓的水光,随着他静静的呼吸,颗颗饱满的水滴滑落而下。
半晌后,玉邈终于是不忍心看他这样自伤下去,扳过他的脸,轻声道:“……照那个办法做。起码你会好受些。”
江循迷茫地摇头:“……不行。就算那样做,回来的也不是小秋。我不能为着我自己……”
玉邈打断了他:“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江循怕冷似的把自己蜷进水底里去,默默地吐了一会儿泡泡,才浮上来,哑声道:“小秋她是个人……”
玉邈却不赞同,他将毛巾搭在江循肩上,认真地反问:“我问你,怎样叫一个人真正成为人?……是记忆。你的脑中本来就有关于她的记忆,把这段记忆也植进她的身体里,她就有了过往,她就是一个完整的人。”
江循垂下眼。
他明白的。秦秋早已灰飞烟灭,她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不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
玉邈以前就和他商议过此事,要给小秋塑造一个身体,江循可以把自己关于她的记忆全部注入她的身体,让她重新活过来。
即使只注入江循一个人的记忆也没关系。毕竟,因为“化春”法阵的缘故,世上再不可能有人记得秦秋,那么,秦秋即使复活,也只会是江循一个人的秦秋。
但是……江循着实想念她,想念她到发疯。
江循在和自己的理智拉锯作战:“……就算她活过来,也没有人会记得她……”
玉邈探过身去,轻吻了一记他的脸颊:“我记得。你也记得。乱雪也记得。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记住她。”
江循仍是犹豫不决。
玉邈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总结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第154章 凤鸾(正文完)
江循终究是没有这样做。
他清楚,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 对秋妹都不公平。
没有记忆的秋妹, 白纸一张的秋妹,只会是一个为江循量身订做的人偶。
江循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久后,秦秋的绘像完成了, 在精心装裱后,乐礼亲自将画作送到了东山来。
画中的秦秋活色生香,一如往常。在浓郁淋漓的松木墨香中, 秦秋手拈一枝桃花, 眉目中自带三分多情七分笑意,一双杏眼清湛动人, 顾盼生辉。
这幅绘像便悬挂在放鹤阁书房的正中央,江循有事无事就会站在画前, 看着那娇俏动人的少女出神。
玉邈知晓他对秦秋的感情,便任他发呆去。
转眼间, 冬去春来,春尽夏至。
玉邈近来忙得很,常常成日成日地不见人影, 江循这种性子倒也不怕闷, 留在放鹤阁里翻翻书,对着画像出出神,出门在东山上溜达溜达,偶尔接待一下来访的昔日故友,日子倒是过得很快。
入夏后的某日, 展懿造访东山,邀江循在放鹤阁外的洱源亭品尝他新制的黄梅酒。
不过让江循吃惊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个探头探脑的窦追。
江循踏进凉爽的洱源亭时,展懿正在兴致勃勃地调戏路过的乱雪:“乱雪,怎么不见小履冰呢?”
乱雪端了一盆热水,一脸愧疚:“履冰……说他不舒服,今天要休息。我来打水,给他擦身。”
展懿托着腮,笑眯眯地追根究底:“怎么个‘不舒服’法啊?”
乱雪脸一下就红了,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展懿厚颜无耻地笑着,从丹宫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封面绘着两个身罩薄纱的男子:“喏,这个给你,和他一起看看,他就不会不舒服了。”
乱雪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放下盆,双手接过册子,珍惜地藏入自己怀里:“展公子,谢谢。”
江循见展懿无耻至此地步,也不再同他废话,上去抬脚便踹,展懿早有防备,嬉笑着东躲西藏,乱雪则护着自己那盆刚刚打好的水,站在一侧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自家公子和展大公子只是打闹着玩耍,并没吃亏,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对江循说:“公子,我去找履冰了。”
江循:“……去吧去吧。”
看乱雪端着水走远了,江循才来得及坐下来,纳罕地打量着眼前的展懿和窦追:“你们俩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展氏龙脉一事揭过之后,展懿得以洗脱与魔道勾连的冤名,少受了许多闲气,此后索性云山野鹤地在外流连,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听江循如此发问,展懿有点狂气地伸手揽住窦追肩膀:“游历的时候碰见了这小子,聊了几句,发现他的脾性还蛮对我胃口的。”
两人对视一眼后,便心照不宣地爽朗大笑起来。
初看之下,两个人的画风是风马牛不相及,但仔细一想,倒也合理:这二人脾性相投,都是一般的放浪形骸、毫无正形,再加上嗜酒这一点,倒真是志同道合的损友。
饮过三巡后,窦追就迫不及待地问:“江公子,听汝成说,东山有一本《名酒辑录》,是不外借的珍藏孤本,借我一观,可好?”
江循挺潇洒地一挥手:“放鹤阁内书房,左排书架,上数第三格,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