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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句句都倾听,句句有回应。

门板并不隔音,恍惚间,姜皙想起,他以前就是这样。无论在船上,还是小西楼,他对姜添一直很有耐心。

那时候是有目的的吧?

现在呢?

她听着他们时不时的笑声,内心却很难被这种欢乐感染。

那天的争吵还在眼前,只因他一句喜欢,她就差点溃不成军。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栽了跟头也不学乖。

中途,许城压低声音问,姐姐还画画吗?姜添傻乎乎正常音量回答:“姐姐讨厌颜料。”

许城立马捂了姜添的嘴,岔去别的话题。

他又很低声地叮嘱姜添,如果遇到危险,要学会保护姐姐。

姜皙心是麻的:他要想攻破她的心防,太容易了。一直以来,都太容易了。

夜深,他们盖好了房子,姜添激动地起身转圈圈,意犹未尽,还要许城陪他玩拼图。

许城纵容地说好。

姜皙看时间,十点半了。她起身拉开门,说:“添添,该睡觉了。拼图下次再玩。”

许城笑容收敛半分。

“不行!”姜添抗议,“许城哥哥都同意了,你为什么反对?”

许城开口:“添添,要听姐姐的话。拼图下次再玩。”

姜添咕哝:“好吧。我要生气地睡觉。”

“生气地睡觉会做噩梦,还是高兴地睡吧。”许城哄他,“房子拼好了,不值得高兴吗?”

姜添立刻就又笑了,把乐高房子捧起来,搬去自己床头。

姜皙拿了玻璃杯,加奶粉,兑开水,搅了杯牛奶进去。姜添喝完牛奶睡了,姜皙关了他房间的灯出来。

许城拿烧水壶在水龙头边接水。刚才姜皙冲牛奶,用光了暖水瓶里的开水。

他回头看她一眼,不太自然地说:“我有点渴,能先喝杯水再走吗?”

姜皙嗯一声,走去自己房间,将他独自留在堂屋。

一道薄薄的房门相隔,两个空间各自安静。静到窗外的狂风呼啸摧天,仿佛能把屋外的江河山林扫荡干净;静到屋内的烧水壶水声震耳,明明水还没开,那汩汩水声却能穿墙入耳。

姜皙的神经被这一内一外、一强一弱两道声音撕扯着。

他应该离开了。

她理解他,但不代表她接纳他继续入侵她的生活。

一墙之隔,许城靠在桌旁,盯着烧水壶出神,心头失落。

他等水壶沸腾,又希望它永远不要沸腾。

还想着,姜皙的房门打开。许城看到一小截假肢和一只白白的脚丫,往上,是她那一双纤细嫩白的长腿,白色棉布短裤,白色小吊带,长发散在肩头,衬得锁骨清秀美好。

近十年了,她的睡衣风格仍没变,干净纯洁像一捧柔雪。

许城的耳朵突然静了音,风声、烧水声都消失了。他听到了不知谁的心跳声。

只一眼,他立刻转过头,面颊、耳朵迅速变红。

姜皙走到沙发里坐下,演技拙劣地打了个哈欠。

她在告诉他,他该走了。

许城面上的绯色渐渐退散,苦涩涌上喉咙,凝在嘴边。

只要一来她面前,依旧是卑微、无力和数不清的挫败。

外头风还在刮。

烧水壶终于响了,许城往玻璃杯里倒了水。

他脑子恢复平静,说:“我其实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

他没回头:“你不冷吗?被子盖上。”

姜皙迟疑。她下定了决心要逼他走。

“十分钟。我讲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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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皙拿被子裹住自己。

许城这下回身了:“我担心那天见到方筱仪,你心里难受。”

姜皙被说中,隔了会儿问:“方筱舒是怎么死的?”

“杨杏招惹了校外混混,方筱舒为保护她……事后,杨杏收到一笔钱,全家搬走了。方信平警官觉得因为他调查姜家,逼得太紧,姜成辉想给他个教训。江州警方,包括后来我,找了杨杏很久,没想她改了名,开始了新生活。”

姜皙轻声:“她好勇敢啊。”

又问:“你讨厌杨杏吧?”

“确实不喜欢。”

“我是不是不该……”

许城讶异:“你怎么会这么想?这是两码事。庄婷是杨杏的女儿,不代表她就从属于杨杏。她是独立的个体,受到冤屈和伤害,不该被公正对待吗?还有丁瑶她们,这次不揪出来,下次受害的又是谁?难道一定要找到一个家中九族都完美的受害者,才能将她们绳之以法?”

他这话像是在说她们,又像在说另一个人。

姜皙蜷缩在被子里,轻轻低下头。

许城直觉她是难过的。他靠近一步,伸手,很想摸摸她,悬了好久,却只轻触了触她散在被子外的几缕发梢。柔软,轻细,像她的整个人。

灯光将她的发丝照得莹润,盯久了,恍如时间停止。上次,能肆意地抚她的长发,是什么时候?

姜皙抬头,许城一瞬缩手,转身去碰桌上的玻璃杯,杯壁烫得他手一抖。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但以后不要再给添添买这些东西,这会让我很难带他。”

许城多聪明的人,一点就懂:“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妥。下次不买了。”

“没有下次。”姜皙轻声,“你不要随便再来了。”

仿佛屋顶裂开一条口子,所以冬夜的冷气嗖嗖地从许城头顶浇下来。

她……还是怪他?

但姜皙很温和地开口,回答了他内心疑惑:“我没有怪你了,也无所谓原不原谅。”

“许城,我一直知道姜家罪孽深重,尤其在看到方筱仪后;亲眼看到,再一次意识到这份罪恶究竟是什么。更确定你当初做的事是对的。你一直是个很好的人,现在也是个很好的警察。但过去的,都过去了。旧伤疤好了,何必反复去抠呢?”

“我只是你的一条旧伤疤了吗?”他很淡地笑了下,笑容苍白。

姜皙平静垂眸:“你别这样——会让我有负担。”

他抠到一个字眼:“有负担,为什么?”

她匆匆避开眼神:“我有我的生活方式。或许你觉得我狼狈可怜,但没有。这些年,我吃了些苦,可也有很多平静的日子。”

“我从没觉得你狼——”

“许城,”她轻轻打断,“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较什么劲。”

他怔了怔,不由自主地说:“你记不记得以前,你一直去找我。我说不想见你,但你一直去。那时我在撒谎。我想见到你。所以我想,或许你也在撒谎,我应该坚持。我要是不较这个劲,我怕后悔。”

姜皙忽然就觉得要哭,强忍住。

“你想错了。我不像你,口是心非。”她说,却没力量抬眼看他,只想匆匆结束,“太晚了,我真的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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