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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祛机沉默良久,捏着书册的手不由得紧了许多,他呼吸一顿,还是翻到了曾入眼无数次的那一页。
在“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两句下,同样以朱笔勾勒强调,旁边还写着一句批注,上书“求而不得”。
他的呼吸骤然停顿,只觉浑身经脉如遭冰冻,一阵惊痛直入肺腑,眸底漆黑一片。
她还是察觉了他的心思吗?
既然察觉,又为何佯装不知?
沈祛机本是霜雪之人,却是此时方知何为寒凉彻骨。
他不愿意去像往常一样寻根问底,追溯本源。
正当这时,身后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屋内落入一片寂静。
他镇定思绪,顺势回头,就见季姰将外衣褪了一半,胡乱地裹在身上,似乎再次睡着了。
沈祛机一步步走近软榻,不疾不徐。
踩在刀刃上也面不改色——
这是谢既对他的评价。
他的视线落在熟睡少女纤细的脖颈上,瞧着她呼吸起伏,衣襟上绣着的梨花也随之微动,如风轻掠。
将榻边垂下的外衣轻轻拉过,施净尘术后叠好,又为她掖好被角,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
季姰最常梳垂髫分肖髻,再以钗和发带装饰。从白日他便看见,那发带不是她曾有的任何一个,而是他放在乾坤袋衣箱中的其中一条。
她是如何拿到的?
沈祛机当即想到观星的那个夜晚,自己并没有后来的记忆。
是那时候给她的吗?
难不成那一夜,他就已经将自己不能见光的心思和盘托出,所以她第二日才欲言又止,那样问他么?
但她却对此无动于衷,不曾戳破,也不曾厌恶,一切如常。
这比直接质问他还要令人难以承受。
沈祛机呼吸沉了几分,嘴角绷直,眸底晦色难掩。
她若是已然知晓一切,却将情绪矫饰掩藏,目的为何?
为了……离开他吗?
也是如此深夜,她笑意盈盈,言及生死毫不避讳,笃定他会飞升,说仙凡有别,她的数十年光阴于他不过抬眸一瞬。
她早就将界限划分的这样清楚明白。
沈祛机不知自己如今心境如何,识海中的雪山隐隐发出嗡鸣,似有崩裂之势。
她慷慨地给予他愿望,却又吝啬于展露真实情绪,生怕来日分道扬镳之时分离得不够彻底。
今日月色并不如往常明亮,加之马上便是东方既白,屋内颜色昏沉,沈祛机伫立一旁,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季姰翻了个身,眉头在睡梦中也微蹙,睡得并不安稳。
沈祛机怔怔瞧着她,眼睫动了动,还是坐到榻边,伸手拆开她的发辫。
他对此极具耐心,动作也慢条斯理,不时轻抚她的鬓角,以手梳理她的青丝,带着浓稠的缱绻。
季姰似乎仍在做梦,即便他以手指轻点眉心,仍不肯松了眉头,睡姿也随之紧绷,将自己弯作一团,似乎察觉到什么,满是不安。
沈祛机的手一瞬停在半空,眸中罕见地出现不知所措,转瞬即逝。
他开口,声音微不可察,带着迷惘:
“我方才……吓到你了么?”
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殃及她。
眸中的自厌更深,沈祛机犹豫半晌,还是拿出白玉梳整理她铺满半个床榻的发尾,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从前出剑毫不犹疑的剑道魁首,如今迟疑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好似本来无拘无束,天地间无处不可去的飞鸟,如今脚上栓了锁链,变得瞻前顾后。
但他深知,这牢笼是他亲手所设,甘愿将自己困于其中,这座牢笼名非心动,称之为软肋更为确切。
心悦一人,并非囹圄。
季姰对此毫无察觉,仍在梦中,眼前所见流红焦土,黑云弥天,无数流火如星直坠,火雨如幕。
“小锦鲤,君上嘱咐了,你身负之责并非如此。”
“可若只剩我一人……”
“若无后来者,三界必将重归混沌……”
之后的事情她并未听清,只觉天旋地转,一种不知名的后怕扼住了她的咽喉,几乎使得她堕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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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姰?”
一道冷促的声音响起,将这情景撕裂。
她喘着气睁开眸子,还未反应过来,直直瞧着眼前人。
是沈祛机。
方才无所凭依的恐惧一下子有了落点,季姰泪眼朦胧地瞧着沈祛机,就听他叹了口气,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濡湿:
“又做噩梦了?”
她没回答,也没问他为何此时还在这里,只是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使劲地坐起身来。
沈祛机任由她抓着借力,却见她坐起身后并未向后倚靠,而是倾身上前,伸出双手,钻过他的身侧,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手牢牢搂着他的腰。
他倏地睁大双眸,可怀中轻柔的一团实在难以忽视,将他那时候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绪撞得七零八碎,连呼吸都不能。
直到闻到她发顶的梨花香气,他才怔然回神,衣襟已经濡湿了一小片,他却丝毫不觉。
他没说话,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她完全笼在怀里,这般严丝合缝的贴近,无疑驱散了心中空茫。
但心头闷痛并未消散,无论何种原因,他看不得她这样伤心。
沈祛机轻轻拍着她的背,感觉到怀中人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才轻声问道:
“明日想吃些什么?”
他没有问她梦中内容,开不开口全凭她自己心意。
季姰怎会不明白。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靠在他怀中不曾抬脸,声音闷闷:
“大师兄,我现在有私心。”
沈祛机嗯了一声,还是没问,下颌贴着她的发顶,两人青丝交织在一起,瞧不分明。
“我好像……不太想让你成仙了。”
【作者有话说】
季姰:完了还是要阻碍大道,申请理智快回来。
沈祛机:并非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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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天地一瞬
那一晚,季姰无顾理智边界,唯凭本心说出这样一句,便再未开口。
沈祛机也并未回答,眸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被惊愕占据,久久不能动,甚至有一瞬怀疑此时所见所感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可怀中触感又那么真实,不容忽视。
季姰似乎已经在他怀中睡了过去,呼吸逐渐平稳。他却并未放她躺回床榻,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态,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然漫上灰蒙蒙的白,他才有了动作,微微低头,唇畔擦过她的发顶。
他阖上眸子,任由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在心头争据,最终化为带着涩意的隐痛,令人呼吸不能。
其一是可耻的喜悦,以摧枯拉朽之势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