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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似的疼,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伏在地上的手掌深深蜷了,他伸手抓住太子长袍一角紧紧攥着,仰头,只觉太子的面容在他面前一片模糊,想要张嘴求一个转折,一张口却是“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团黄水,全喷在太子鞋面上,随即整个人便软倒一侧,昏死了过去。
“卿云!”
长龄大惊失色,却不敢扑上去,忙磕了个头,“太子殿下恕罪,卿云、卿云他毕竟还小……伤也没好全……”
李照也没料到他不过罚卿云跪着思过,卿云竟会昏死过去,再看他小脸惨白,竟是要被逼死的模样,他当下也听不见长龄说什么了,厉声喝道:“传太医!”
一旁侍卫闻言,立即下去传人。
“都愣着做什么么?”李照道,“还不快把人抬进去!”
侍卫太监们一阵忙乱,上前七手八脚地抬了卿云进殿,李照袖子甩在长龄面前,示意他起身跟上,又指挥了侍卫们,“把他放到偏殿榻上。”
“他伤还未好全?”
李照回身问跟上来的长龄。
长龄道:“外头的皮肉伤看着是好了,只是他年纪小,里头伤到的,一时难养。”
李照面色沉沉,懒得与长龄较真,他知道长龄这是夸大了故意在替卿云求情,可人昏死过去确是眼前发生的事。
太医来了,诊脉后回禀太子,说卿云是“脏腑气机逆乱,气血亏虚”,待他开几服药煎用,再调理一阵时日,慢慢便会见好了。
李照听罢,冷笑一声,道:“可真是个好奴才,跟主子置气,倒把自己给气死。”
长龄正跪在地上替太子换鞋,听他语气,忙道:“太子殿下,您当日救下卿云,便知他是个性情刚烈的,又自小无人管教,稀里糊涂的小孩子罢了,前段日子,他总欢天喜地的,说到了东宫就一辈子有了倚靠,心里头对太子殿下您哪敢有半分不敬呢,您是他天大的恩人,可正因如此,您罚他,比旁人欺他辱他要更伤他百倍千倍。”
李照瞥眼过去,“你莫要为他说话,他受了欺负,大可以告了你去,你难道还会不替他做主?分明是野性难驯、恃宠而骄,东宫里的规矩,要为他一个人坏了吗?好歹我只宠了他几日,要是再多加恩宠,岂不是要翻了天去?这东宫里谁叫他不痛快,他就打杀了谁?”
长龄连忙跪下,“是,奴才不懂事,殿下您莫动气,可若说翻天打杀,这卿云是万万不敢的,实在是……”长龄一咬牙,他不想让东宫里任何一个太监受罪,可到此地也无法了,“太子殿下您也知道,卿云在外头险些受了欺辱,是您救了他脱困,可来喜还专挑戳他心窝子的话来说,也不是奴才偏帮,实在是这脏水冲着奴才来了,奴才也不得不帮卿云分辩几句,他听了那样的话,怎么还好向奴才求救?岂不是叫旁人话说得更难听?”
有些话,不必说明,李照立时听明白了,他语气低沉下去,“当真?”
长龄磕了个头。
“殿下,奴才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您是知道的,奴才从不妄言他人,来喜口出狂悖之言,污蔑奴才与卿云,若叫旁人听去,奴才受辱是小,东宫被污才真叫坏了东宫的规矩。”
李照知道长龄嘴里不会有瞎话,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这时,里头小太监出来,“殿下,卿云醒了。”
李照动也不动,长龄跪在地上,心中惴惴,却见视线中衣袂翻飞,太子起身进偏殿去了。
卿云醒来,便觉胸膛里一颗心突突的跳,喉中肿痛难当,双眼朦胧,快要分不清他这到底身在何处。
李照见他神色凄迷,小脸方才养出了点血色又煞白一片,他轻叹了口气,心道怎么这般不懂事,人过去坐下,手掌摸了摸卿云凉浸浸的额头,低声道:“现下知道错了吗?”
一声询问在卿云耳中宛若惊雷,他一下什么都想起来了,立即转过脸,仰头看到太子不辨喜怒的面容,眨了下眼,张口,却是粗粝如沙,丝丝渗血,“奴才……知错了……”
“错哪了?”李照道。
卿云现下尚未回过神,只觉全身乏累难当,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可本能地还是想活,便强撑道:“奴才……惹太子……生气了……”
“知道孤为何生气吗?”
卿云定定地望着李照,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也还是真的不服气。
李照道:“罢了,长龄——”
长龄连忙起身进入内殿。
“你带他回去休养,莫再生事。”
“是。”
长龄一挥手,两个健壮的太监上来,一左一右搀了卿云下榻,卿云浑身都是软的,任由他们摆布,出了承恩殿后,长龄忙又支使了两人,四人前后抬着卿云回去了。
第12章
这回休养,卿云心静了不少,说静也不是静,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要不说听了再多道理也没用,凡事到底非亲历不能懂,惠妃说的那些,也许他还未领教万分之一呢。
卿云枯躺在床上,嘴里阵阵发苦,他喉咙肿得厉害,喘气都难受,恨不能把头砍了另放一处。
小太监端着药进来,“卿云小公公,该喝药了。”
药已晾凉了,一气喝下去,卿云也觉不出苦不苦,反正嘴里就那个味道。
小太监是长龄派来的,专来给卿云煎药,端茶送饭。
卿云大闹承恩殿的事早已传遍东宫,尤其是他们这些做太监的,小太监照顾卿云几日,觉着卿云实在是恃宠而骄。
什么人有这样天大的福气,又是住这好地方,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这奴才都快当成主子了,就这样还要同太子大吵大闹,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太监也只敢腹诽,端着药碗出去,又端来饭食,长龄公公特意嘱咐的,要给卿云做些细软的粥,怕他嗓子疼咽不下去。
卿云用完了饭,又饮水漱口,吐出来,水里还掺杂着血丝,小太监见了,到底也起了些许恻隐之心,低声道:“你这福气也是够大的了,太子虽生气,到底没有真罚你,你想开些吧。”
卿云脸上神情木木的不搭理他,小太监讨了个没趣,端着碗走了。
日头逐渐西移,窗外光影渐暗,卿云痴痴地看着,他并非小太监说的那般想不开,这几日他也一直在劝说安慰自个儿,想想在玉荷宫里的日子,在东宫说是神仙日子也不为过,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既挨了罚,也要长进才是,否则不是白受了这些罪?
屋外脚步声轻轻,卿云听出那是长龄回来了,而不是照顾他的那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伺候他,心不甘情不愿,每回来,脚步声都踩得重重的,带着怨气。这便不对,心中有怨,怎能这么轻易叫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