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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形体也如葛仲兰一样在溶解,但她仍然沉浸在喜悦之中,笃信着自己正在经历的就是梦寐以求的一切,无数修士耗费一生去追求自身的道,渴求天梯为他们而开,现在的叶鸢马上就会得到这些,飞升就在她的眼前……
叶鸢彻底融化了,她马上要流入血河之中,和冥想境的骸骨混为一体,可是在她涣散的身体之中,还有一样东西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坚硬和锐利。
那就是叶鸢的剑。
这时,她最重要的一部分——也许是她的心,也有可能是她的眼睛——流淌到了剑刃上,于是刺骨的冰冷瞬间将她的理智唤醒。
……飞升。
叶鸢咀嚼着这个词,几乎能尝到血的味道。
她还没有把自己的道走到终极,但她知道,那尽头绝不会是飞升。
天道察觉自己无法再欺瞒她,索性露出了真实面目,祂如蜃虫那样伸出触角,将叶鸢拽进炉心。龙骨剑令叶鸢保持着清醒,因此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一点点碾碎的过程。
叶鸢不知道此前的飞升者是否也经历过这种痛苦,又或者是在虚假的美梦中消失得无知无觉,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疑问,因为那些灵魂已无一例外地奔赴了毁灭,他们的人格、经历和道心都不复存在,沦为了天道的一部分肌体。
在这个时刻,叶鸢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地浮现了一个寂然而洁白的身影。
“我竟想将你推向此处吗?”
叶鸢喃喃自语着,说不清心中感受到的情愫是懊悔还是庆幸,这时她看见血海中隐隐走来了一个燃烧的人影,那人影看不清身形和面容,模糊得如同濒死的幻觉。
叶鸢的确将其当做了自己的幻觉,因此当他走近时,叶鸢碰触他被火舌舔舐的脸颊,不禁对他吐露出尚未向那人倾诉的真心。
“我很抱歉。”叶鸢说,“思……”
在将要说出剑君的名字时,叶鸢忽然看到了来人掩藏在火焰后的金色龙目。
那双龙目中有光在明灭。
“幸而龙骨令我在这里找到你。”云不期说,“叶鸢,我带你出去。”
第65章 潇风晦雨 他们不会是要借机私奔吧!……
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 从东明山出发的云舟还是在约定时日内顺利到达了目的地南津。
他们降落时,渡口已经泊了许多大船, 叶鸢依据姓名归属将原本滞留于东明的修士送还给各自的宗门,然后一个个地将点名册上的名字勾销。
忙碌的半日过后,名册已被划去大半,剩余的名字有些来自小宗门,因门中的法器宝船脚程稍慢、尚未抵达南津而驻留在此,正如叶鸢正在交谈的这一位。
一个衣着简朴、背着长戟的修士一边与叶鸢闲聊,一边眺望着远处的海线:“局势这样一变,我们这些小仙门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叶鸢说道:“依我看可别去趟这浑水,不如闭门不出, 休养生息个十来年。”
“我们倒是想这么做,但灵脉一断, 恐怕谁也无法独善其身。”长戟修士苦笑道, “现在看来, 魔龙之灾后的几百年居然是难得的太平日子, 各宗门之间鲜少争斗, 也并不封锁各自的灵脉, 灵气流转通畅便加倍丰沛, 连我们这样的小山头都受福泽……可灵脉一断, 灵气自然要收拢在各宗,正如上游之人截断水源, 我们居于下游者哪有什么休养生息的余地呢?”
“是我失言。”叶鸢思忖道, “道友, 依你之见,小宗门该如何……”
话说到一半,忽然有另一名修士走来招呼, 这名长戟修士转头回应,与那人交谈了几句话。
“宗门之事自然有宗主做决断,我身为弟子不好妄议。”送走了那名修士,长戟修士转过身来,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方才那名道友说他们船上还有空余,愿意捎我一程。我这便告辞了,多谢一路照拂,来日再会。”
长戟修士拱手作别,叶鸢会意回礼,又从名册上划去一个姓名。
长戟修士向港口停泊的某条飞舟走去,叶鸢看了一会他简素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向飞舟。
那飞舟装点华丽,长帆已在风中鼓满,帆布上绘有醒目的宗门图纹。
有人在这时走到了她身侧几步远处,叶鸢察觉了他,但并不看他,只是望着徐徐升空的飞舟说道:“其实我与那位道友都心知肚明,小宗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唯有成为大宗门的附庸一条路可走……而且来日他再与我们相会,恐怕情境会与今日相当不同。”
叶鸢笑起来,指了指飞扬帆布上的图纹:“仙门大比时我曾见过那面旗帜,就在那群非要将我绳之以法的宗主之中。”
走到她身后的云不期正要出声,却紧接着听叶鸢说:“小云,对不住,我在幻境里将你错认成了别人。”
少年丝毫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在这时以这种方式说出,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和掩饰,但这句话已将他的镇静敲出了一道裂痕,令一层一层裹藏起来的刺痛不可抑制地流露了出来。
“我那时只想救你脱困,顾不上其他。”他的语气依然平静,轻轻颤抖的睫毛下却浮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伤心神色,“若来的是师尊,想必根本不会令你置身险境。”
叶鸢失笑道:“我不是因为觉得他能救我才将你错认成他的。”
她的话没能驱散少年眉宇间的郁色,但他早已学会如何关上心的缝隙,将自己的思绪重新藏起来。
“葛仲兰没有留下踪迹。”云不期说道,“无霄也已回书,信中说葛仲兰改换身份潜入东明时几乎夜以继日地待在丹铅阁中读书,所阅书目也十分平常,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葛仲兰此人虽然行事神秘,但本性恣意妄为,也许他的目的并不复杂。”叶鸢细细回忆着这一路的经历,“他的每个行动似乎都直接与我有关,但若说他是想置我于死地,又本不必如此周折——他拖我进幻境,似乎只是为了引我入梦,而不是为了用幻境杀我。”
云不期同意了这个观点:“我赶到的时候,其实那幻境已有溃散征兆,并不足以将你困死。”
说到这里,他的心中也浮起了一点疑惑:叶鸢的神魂强韧无匹,怎么会被一个徒有其表的幻境困住?
“现在想想,葛仲兰布下的幻境的确有玄机。”
叶鸢仿佛看破了他的心事一般解答道。
“平常修士或魔物所造的幻境类似一层灯罩,梦中虚景是灯罩上的绘图,受术者则是被困在灯罩中的小虫。而葛仲兰创造的幻境是交叠的千张密网,常人看不清其间玄秘,只觉得望去和一面薄纸没有不同,我却有一双能看到至细至密处的天目,反被千张密网中的千层梦魇困住。”
如此说来,葛仲兰竟然十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