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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才能算是好。”
“也有几分道理。”李叶儿若有所思地点头。
台上的杜若那边却停了下来——大筛锣的拍数与杜若的动作合不上,他停下了扮演,走到台边与锣鼓先生商量。
柳方洲也闻声站起身来,走过去陪着他。
“你们听着刚才柳师兄怎么叫杜师兄了没有?”道琴骨碌一下翻起身来兴奋地问,“听着没听着没?”
李叶儿不回答他——笑着叹了口气,两只手撑住了脸。
“我从以前就觉得他们好,果然看得准。”道琴也一脸甜蜜地抱住时喜,“难不成我其实是个月老命……”
时喜看起来浑身难受,把他推开。
“你们说,柳师兄和杜师兄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道琴问。
“那可说不准。”李叶儿摇头,“就我猜想的,怎么都在今年之前。”
“他们一直都要好,台上台下都配,是什么时候都不奇怪。”时喜也这么附和。
“刚才柳师兄说《思凡》我也唱得,我自己可不想唱。”李叶儿皱了皱鼻子说,“那戏词唱着的,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分明就是……”
“分明是杜师兄才对。”道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起来。
“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杜若摘了头上的凤冠,一边捋着水纱坐到了李叶儿身边。
《刺虎》排完,接下来是时喜和柳方洲的《起布问探》。时喜利索地爬起来,往戏台上小跑着过去了。
“说杜师兄你呢。”剩下的几个人继续看着又叮叮当当响起来的戏台,李叶儿这么对杜若打趣,“说你的费贞娥演得真是好。”
杜若脸上浓抹着脂粉,听了她的话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太久没有上台唱戏,听着京胡笛子响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神。”
“昨天不还说,想让白桃花来合演吗?”李叶儿伸手帮他解下戏服的云肩,流苏轻柔地晃着。
“说起来,怎的她也在这里。”李叶儿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她之前演的那《红线盗盒》,我现在也学会了。我还记得要和她比试一把呢!”
“本来是这样想着,毕竟白桃花演过全本的《铁冠图》不是。”杜若将脱下来的戏服仔细叠好。练功大厅里的壁炉生得很热,杜若贴身穿着薄棉衣,热得将领口扯松了一些。
“我猜,是她从前心高气傲,从来没有陪演过其他的折子。”道琴插了一嘴说,“请她来演也没什么用。”
“是。”杜若点了点头,“再一个,她唱的是海派路数,洪珠师父从前教过我的是北派路子。要是只是路数不同,也就罢了。然而白桃花实在是……除了自己的戏码,旁的一概不知。”
“哈,杜师兄你说话忒体面了。”道琴挠了挠耳朵,“你说她一概不知,我猜她是有眼无珠还要摆架子。”
“……倒也没错。”杜若无奈地笑了,“她开出来的戏钱高,不过她本来就是海上名旦,出价高一些也是应该。可是再问一问,她既不会自己梳头、贴片子,也不懂把场、管衣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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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方洲又存了父仇未报的脾气,当即要杜若挑明了转达白桃花,庆昌班容不下如此一尊大佛,还是请她高就吧。
“她之前那样威风的架势,一个人要四个人伺候,恐怕是想不到,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李叶儿叹了口气,“她在三春班有那么多名贵行头,现在也都散干净了?”
“被齐善文一同卷了罢?”杜若自己拿了柳方洲的茶壶,倒了热茶来喝,“她明明还年轻,可是除了依傍别人,竟然什么主意都没有。”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像洪珠师父。”
“我刚才也在想呢。”杜若说着笑了起来,“演费贞娥入帐之前的身段,动作一定要狠。她当时说——”
杜若把袖子挽了挽,摆出一副洪珠常有的凌厉表情来。
“这么一指,要拿出气概来。”他学着自己师父的样子说,“虽然是个宫女,可不能丢了骨气,要想,我这一眼一指就能吓退了这一众蠢男人。”
他学得有模有样,道琴和李叶儿顿时笑成了一团:“她这么讲,难道不是把杜师兄你一起说上了?”
“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柳方洲站在台上,听见杜若这边的动静,连连看了好几眼。
然而,新的庆昌班在汉广会馆的第一场演出,却并没有演出他们所筹备的这几出好戏。
在这个最寒冷、最残忍的冬季,敌人攻入了国都南都——沦陷之后的南都登时成为了人间炼狱。
纵然是海报都已经做好,这一天的戏还是换作了《桃花扇》中的《余韵》一折。
杜若低头为柳方洲画眉,眼泪顺着低垂的眼睫一颗颗打到地上。
“马伯……”他说。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他们最先想到的都是那位忠心耿耿、悲苦却坚定的老人。他逃不掉。
可惜一直到现在,被驱逐、被流亡,被时代的火焰轻易地焚烧干净,他还是没能如愿听到自己念念不忘的三少爷柳方平的消息。
柳方洲也垂着眼睛未发一言。
如今也并不是他一人之悲——江山飘摇、社稷破碎,南都之悲合是是四万万同胞之悲,是天下人之悲!
《余韵》中鼎鼎大名的一段,也正是汉广会馆刘老板的用意所在、柳方洲与杜若的用意所在。
悲戚的曲调奏出《哀江南》的套曲。
只听戏台上这样唱: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杜若以水袖掩面,默默站立。
哀江南,哀江南。旧曲悲新景,也只是他们这些梨园中人所能做的了。
在南都的欢乐日子,也在凄凉悲哀的曲调里慢慢地拂过他的心头。鸡鸣寺里叶儿相解,他虔诚祝祷。头牌大戏唱完,大家一同举杯。洪珠苦心相劝,糖水腻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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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的回忆……剩下的人也只能勉力前行。
柳方洲忙着庆昌班各类事务,并没有流露出过多自己的心情,只是在胳臂上带了一片黑纱。
“我想,我与方平也再无相见之期了。”他在寄给唐流云的信里这样写到,“我失却了许多亲人,又在这时代里有了并肩而立的,戏班之中的亲人——或许可称作幸事?但愿苍天稍发恻隐,不必使我再失却亲人与爱人!”
第89章
一张《江汉日报》。刚刚由道琴从街边报童处拿回来,他把报纸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