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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词,莫名觉得好笑。

“这几日街上都说呢,北边边境上来了许多带着炸弹的直升飞机,轰隆隆铺天盖地的黑烟,能把田垄院子都炸平。”

后来柳方洲再回忆起那个惶惶然的秋夜,总觉得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在此刻有所发端和征兆。

当年少无知的幼子稚童都能当做稀奇的事一般,随口讲起国土沦落的事,或许此地政界已经麻木无为到了极点。

只是他那时沉湎于杜若贴近他时滚烫的脸颊和眼睛。

杜若安静沉默着却心声沸腾,被道琴奇怪地询问起异样的神色时,也只是躲在了柳方洲的肩膀后面。

第二天一早,道琴的知了笼子就惹出来了麻烦。

晚上还和柳方洲说着寒蝉不鸣的事,然而清晨时一整个笼子里的蝉齐声作响,本来蝉鸣就尖锐聒噪震得人头疼,密密麻麻七八只集在一起更是刺耳。开训的小锣嗡的一敲,墙根传来嗡嗡嗡更多的响声,连绵不绝。

本来列队准备练嗓的生徒们登时笑成一团,清早起来好不容易整顿好的精神,也稀里哗啦散了。

来监督徒弟们晨训的张端火冒三丈,捏着鼻子把藏在队伍末尾打瞌睡的道琴揪了起来,让他对着墙吊嗓子,一定要把蝉声盖过去才算亮。又被抓到了犯困打盹,早饭也被免了。

“道琴,你昨晚还说秋蝉吃不得呢,这不也让你吃着了。”柳方洲站在院墙边压腿,把长腿搭在窗台上俯身下去,一边轻松地对道琴说。

“——什么?”道琴偷眼觑着张端走远了,才敢转头问柳方洲。

“我说,让你吃着苦头了。”柳方洲说着自己笑了起来,“这可吃饱了罢?”

“就知道柳师兄没什么好话。”道琴苦着脸转回去,继续对着墙咪咪啊啊地吊嗓子。

“什么没好话,听我说。”柳方洲招了招手。

道琴将信将疑地凑过去。

“前日夜戏回来买的枣花酥,还有半盒在我那东厢房窗户边,桌子上放着。”柳方洲对他说,“你的早饭不是成了西北风?快去拿了吃吧。”

“柳师兄你今早真奇怪。”道琴摸了摸肚子,还是信了他。

“快去吧。”柳方洲拍了拍道琴的脑袋瓜,又偷眼觑着旁边的杜若,自己回头继续练功了。

柳方洲这一早的表现属实异样。平日里他的玩笑话最多也是省下给杜若说,今天一早却格外话多,左顾右盼地停不下来。

这会儿功夫劈空把项正典练着的短枪夺在手里,那会儿功夫给时喜讲一讲《打棍出箱》这出戏是什么故事,又跑到旦角练功院子门口问李叶儿,知不知道《虹霓关》最早是谁编成的京戏。

“这倒是奇怪了,柳方洲你是吃了道琴逮的季鸟儿不成?”项正典狠狠搓了一把柳方洲的后脑勺,“一睁眼嘴就没停下,这么聒噪!”

“道琴自己都没那个口福,怎的轮得着我。”柳方洲把乱了的头发对着窗户理了理,装作无事发生似的转头就走,“项师兄,咱们再练一折《通天犀》去?”

杜若刚刚唱完一折戏,微微气喘着坐到石阶上歇息,看着柳方洲说笑着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愣。

扑的一声,月亮门边的花树掉下来一片枯叶,恰好落在杜若肩膀旁边,才让他突然回过神。

果然是秋意渐浓,草木都已经按照节律轮转,开始枯萎颓落。

秋色弥漫,只不过这里有个人还在春情荡漾——杜若他自己。

而柳方洲这一早为何如此活泛健谈,杜若心里也能猜出八九。毕竟昨晚那仓促的碰触,像湖面掷石一样使他心波荡漾,而许多的话仍然未曾说明,许多的心结也还未解开。

也许是两情相通,师哥也稳妥着爱恋他?

杜若想着想着便面红耳赤,怀抱里像是揣着一只小猫,细细碎碎地挠着自己的心底。

几次都是师哥先对自己说明了什么,也许这次该自己向前回应。杜若把手指按在嘴唇上,又垂下了眼睛,暗地里笑话自己痴迷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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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久了腿酸腰疼,杜若拍了拍衣襟站起来,想转回隔壁院子找洪珠师父学戏。

走过回廊,正巧瞥见一片深蓝色的身影,是柳方洲站在窗下练唱,所唱的是《牡丹亭》“拾画”一折。

这一折所唱的是杜丽娘伤春而逝,柳梦梅无意中捡到她曾经的写真画像,一见爱慕而再三欣赏,颇有几分发乎情止乎礼的味道。

李玉为他吹笛伴奏,笛声圆润悠扬,柳方洲穿着练功用的素褶子,素面朝天,仍然是倜傥风雅的玉面书生。

他也很快留意到了杜若的身影,碍于师父在此,只是微笑着对杜若点一点头。

然后继续着戏里的动作——柳梦梅闲步太湖石旁边,偶然捡拾到杜丽娘所留下的春容,一时间当作了观音画像,开匣细看,又自笑自唱,果真是个痴书生。

杜若看着便移不开步子,于是安静地托腮坐在一旁,听着师哥唱那支“千秋岁”。

于是柳方洲唱道:

“小嵯峨,压的旃檀合。

便做了好相观音俏楼阁。

片石峰前,

那片石峰前,

多则是飞来石三生因果。

请将去垆烟上过。

俺头纳地、添灯火,

照的他慈悲我。

俺这里尽情供养,

他于意云何。”

似乎是觉察到了杜若的目光,他猛然转身,笑着对杜若一甩水袖,俯身再拜。

“头纳地,添灯火,照的他慈悲我。”

照的他慈悲我——柳方洲又有什么祈愿,要求他慈悲?他杜若又是什么精灵仙子,能圆他的祈愿?

“师哥你做什么呢。”于是杜若轻轻摆手,对他摇头说,“你练戏要紧,别看我。”

“我只是——我见着了活丽娘,就忘了那画像是在哪里了。”柳方洲挑眉笑着回答。

又是说笑。杜若想瞪他一眼,还是因为李玉坐在一旁而不好动作,只把头偏到另一边,不去看他。

而李玉还是像平常一样,眼看着到了中午歇息的点,慢条斯理吹完自己的笛子,闷头收拾起物什就走,也不管杜若的招呼。

倒是给柳方洲和杜若留下了独处的空。

柳方洲脱了练功穿的素褶子,随意搭在旁边的枪架上,又从窗台上拿过自己的茶壶,晃了晃往外倒了一杯。

声训总是比身段轻松一些,看他还是面色如常,自然而然走到了杜若旁边坐下,捧着茶杯似乎在想着什么。

杜若的脸又一点点热了起来,仍然保持着刚才托腮坐着的姿势,微不可查地往旁边挪了挪。

“丽娘……不,是杜若。”他还在斟酌着如何开口,柳方洲先叫了一声,“杜若你是不是还在学着《冥判》,想来是项师兄的判官?”

丽娘,杜丽娘。

是戏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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