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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胳膊示意他帮自己拿下绣鞋,自顾自拿毛巾擦了手,拿下嘴里的蝴蝶酥才回答他。
“洪珠师父刚买回来的点心。又酥又香好吃极了——只是我刚才两手拎着鞋,没给师哥你也拿一块,或者——”
杜若匆匆住了口。
“或者什么?”柳方洲等着上台,百无聊赖地伸着懒腰。
“没有。”杜若嘟囔了一句。
说话间他回头找了帕子,揩去嘴上亮晶晶沾着的糖粒,重新拿出胭脂来画唇。
原本自然而然要说出来是“或者我掰一块给师哥。”只是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自己咬出来好几个齿印的点心,当然说不出口了。
总还是奇怪。有时觉得自己不再是小孩,于是频频拒绝师哥日常时的帮助,也会因为过于亲密的接近而脸红。
师哥和别人不一样。在海船上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只是原因他还要想想。
也许是平日里形影不离,戏台上总是恩爱夫妻,有些举动不自觉地逾矩。比如,要是让他分一块点心给道琴,他一定万万不情愿。
一定是这样。只不过——
“杜若?”柳方洲敲敲他的脑袋,“还画呢?”
杜若猛然醒觉,一边出神一边画出来的嘴唇浓得过分,红彤彤的扎眼,仿佛一个蛇性未改的小青,要上台把法海生剥活吃了一样。
“想事情……”杜若赶紧找帕子蘸了水,匆匆忙忙给自己改妆。
“不用急。我帮你把剑拿来。”柳方洲转过身,替他把头饰整理了一下,“还要喝点茶吗?”
“不用了。”杜若最后封上唇底一笔。
算了。
提醒他上台的小锣嗵嗵响了起来。
干什么多想,只是这样就很好,什么也不用变。
第17章
杜若生日那天,正好是夜场的戏。
整一上午的空闲,杜若的懒觉还是没睡成,一大早就被柳方洲揪了起来。
“师哥……”杜若睡眼惺忪地扯着被子。
“快醒醒。”柳方洲声音里带着两分笑意,“今天是谁的生日?还睡呢。”
“噢。”杜若终于醒了神,还是慢腾腾地掀了被子,“晚上还要演出呢。”
“你十七岁生辰是另一码事。”柳方洲向他手里递了个油纸包。
“什么呀?”杜若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扯纸包上的细线。
“礼物。”柳方洲搓了搓手,期待地看着杜若的脸。
展开纸包,杜若垂着的面孔一瞬间被泥金的扇面照亮。
“………”他惊讶地睁圆了黑珍珠似的眼睛。
一把金丝竹骨的泥金扇。正面是叶子托出来朱砂红的牡丹,反面是芰荷色的水波衬着莲叶莲花。扇缘清晰整齐,展开时声音利索爽利。
“想到你的扇子总是不趁手,找沪城的手工师傅做了一把。”柳方洲伸手摸一把杜若发丝柔软的发顶心,“可还喜欢?”
“太贵重……”杜若用手指细细摸着扇面上的工笔线条。
“嗐,和我客气什么呢?”柳方洲的手掌在他发心停住,笑着说。
杜若把扇子按在胸口,欢欢喜喜地反复着看。
“寿星公还不来吃长寿面?——呦,黏乎着呢?”
房门被项正典嗵一声推开。
杜若飞快地躲开柳方洲抚着他头顶的手,两人各自背过了身。
“杜若,送你的。”项正典抛给杜若一只铜衣扣,“给你别戏服上的腰带用。可更要好好练功,早上也少睡懒觉!”
“多谢项师兄。”杜若匆忙答道,没有再回头看自己师哥,赶紧跑下了楼。
“杜若生日,准你一天假,今晚不排戏了。”还没走下楼梯,孔颂今就堆笑回头看他,“可别在海上大世界逛花眼啦。”
杜若不好意思地点头。只是今晚柳方洲挂三牌演《长坂坡》,他是说什么也要看的。
张端也走过来,往杜若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我和李玉给你的。”他说,“买点爱吃的。你这小身板,想唱成角儿还得长点个子才成!”
杜若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回头再谢李玉。李玉坐在门边闷头擦自己的皮鞋,只是点点头。
供庆昌班短住起居的正厅八仙桌上,正放着早饭点心。洪珠穿着一身青草色的斜格纹旗袍靠在桌边,端着自己的豆浆招呼了杜若一声:“再不吃,你的长寿面可要搅不动了。”
“咱们班里的师傅没跟来,这面是你师父我亲自抻的。”看杜若坐下,她拍下双筷子说,“要是盐重了面粗了,可不准讲啊!给我吃了。”
“那怎么敢。”杜若抱住面碗向她笑,“还得多谢多谢师父。”
洪珠的面确实做得粗细不均,面汤里结结实实窝了两只荷包蛋。
“快尝尝。”洪珠向他一扬下巴,“道琴他们几个怎么还不起?面煮多了几碗,叫他们也来——方洲自己盛一碗去。”
项正典应一声,又噔噔上楼揪道琴起床去了。
“我也沾光尝尝洪师父的手艺。”柳方洲挨着杜若坐下。
厅边窗户半掩,清晨时的沪城街上车辆稀疏,熏风舒缓。楼上一阵响动,项正典与道琴一前一后追着跑了下来,道琴嘴里还讲着从报童那里听来的官场新闻,被洪珠点着鼻子训。
难得安宁惬意的早上。杜若慢慢吃着自己的面,想让这一早过得慢些。
看他喝光了面汤,洪珠从碗柜顶上拿下一个纸盒。
“你玉青师父和我送你的,他一早出门去了。”她把纸盒放到杜若面前,“穿穿看,合不合身?”
杜若赶紧揭开盒子。
一件暗红色的春绸长衫,圆圆的玻璃扣,肩膀和下摆用深色线绣了挺拔秀气的兰叶。
“果然还得是你师哥拿的主意。”洪珠满意地看着披上新衣衫的杜若,“平时不怎么穿这些暖色衣服,可是衬着脸色亮亮的,多好看!”
“师哥?”杜若揪着扣子疑惑地看向柳方洲。
“师父他们来问我来着——你穿衣尺码。”柳方洲笑着说,眼睛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别听他避重就轻,布料花样都是你师哥讲的。”洪珠过来拉起杜若刚好合身的衣袖,“问他你身高多少,他可只在自己下巴旁边比了比!”
杜若把衣服珍重地抱在怀里,闻言禁不住笑出了声,眼泪却也从鼻梁上滚落了下去。
“怎么了?”柳方洲急忙问,赶紧伸手想替他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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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事。”杜若含着眼泪,很是不好意思地躲开他,抽抽搭搭摇头,“师父师兄费心了……”
“今早说什么来着?”柳方洲背起手,“和我客气什么。”
“刚来庆昌班的时候,和谁也不说话,要不是来学戏的,还以为是个小哑巴呢。”洪珠也伸出叮叮当当带着玉镯的手,替杜若揩去脸上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