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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川纱奈坐在医生对面，安静乖巧地听着对方一长串的专业术语。

见她没有立刻回话，藤田医生温和地说道：“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吗？没关系的，我可以逐一为你释明，包括这些手术相应的风险。”

栗川纱奈摇了摇头，“我都明白的，医生，我想保守治疗。”

她不是没有听懂，恰恰相反，藤田医生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手术方式，她都非常了解。

因为，这些全都是她在现实世界里已经亲身经历过的手术，全部都是。

正因为她已经全部试过，才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只会徒增痛苦。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幸村精市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

藤田医生则是愣了一下，“栗川小姐，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逃避不是个好办法，迟早还是需要面对的，你确定要选择保守治疗吗？”

栗川纱奈点了点头，“我确定。”

“…我明白了，作为医生，我尊重病人的决定。”藤田医生叹了口气，“保守治疗的话，我会给你开地高辛、硝酸甘油和美托洛尔，都是一些强心药物，用以扩张血管、增强心脏收缩功能和避免心衰。还有前列腺素E1保持动脉导管开放，确保有足够的肺血流。”

“谢谢医生。”

“不用谢，栗川小姐最好还是坚持定期随访，定期来院检查心脏超声和心电图。顺便进行抗凝治疗以预防血栓，还有记得遵医嘱定时吃药，最好再接种个疫苗，否则哪怕是一个小流感都有可能让你感染心内膜炎，你的身体状况一点都大意不得……”

听着藤田医生苦口婆心的劝导和话语里真挚的担忧，栗川纱奈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藤田医生让她想起了现实世界里对她极为用心的医护团队，他们也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救她。她恐惧医院，只是恐惧病痛本身，绝非害怕医院里的白衣天使。

“谢谢你，藤田医生，真的非常感谢。”

……

*

两个小时后，诊疗室。

“幸村君？你怎么回来了？”藤田医生惊讶地看向进门的少年，“栗川小姐呢？”

“她在做抗凝治疗。”幸村精市紧紧地盯着对方，“藤田医生，我想知道，如果她不进行手术治疗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藤田医生叹了口气，“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如果不通过手术积极治疗的话，她随时都可能有缺氧而死的风险。但选择手术也同样伴有高度的风险，甚至有可能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因此很难说手术和保守治疗相比到底哪个更好。”

“作为医生，既然她选择了保守治疗，我便需要尊重患者的意愿。但不管如何，她今天来这一趟医院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吃药总比不吃药好。”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少年用力握紧了拳头。

“没有，至少暂时来说没有。所以她选择了保守治疗，勉强保持现状，能活一天是一天——那孩子的眼神是这样告诉我的。”

“……！”

幸村精市深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

……什么？

能活一天是一天？

“……所以，她还能活多久？”幸村精市听到自己沙哑的提问。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准确回答上来，毕竟可以支撑判断的临床数据也少之又少。况且刚才栗川小姐也没有问这个问题，作为医生，既然患者没有问，我也是不需要主动告知的。”藤田医生说。

“我想知道，藤田医生，拜托你了。”少年的声音放得很轻，“……我不会告诉她的。”

“………”

藤田医生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藤田医生才缓缓开口道：“可能，一年不到。”

“……！！”

幸村精市猛地抬起头，眼眸里满是诧异和不可置信。

“她的肺动脉扣狭窄已经发展到了重度，心脏杂音明显，房颤和心率衰竭严重。仅靠药物保守治疗的话，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了，可能半年也说不定，甚至几个月，都说不准。”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的个人预测。栗川小姐的案例在全球范围内都没有几个先例，更别提成功治愈的了，没有哪个医生能保证准确预测她剩下的时间。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剩下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藤田医生的语气中，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惋惜。

话音落下后，藤田医生也看见，他面前的少年从来挺拔的身影都摇晃了一下。就连他自己当初确诊急性神经根炎发病的时候，藤田医生都未曾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当时的幸村精市只是脸色变了变，握紧拳头，反复确认了病情对他网球生涯的影响，最后冷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然后配合治疗。

可现在的他，神色愕然，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藤田医生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据他所观察，栗川小姐和幸村精市并非情侣关系。但即使作为普通同学，突然得知自己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幸村他会感到震惊和无法接受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栗川小姐她看上去如此耀眼，娇艳美丽得像一朵盛开的花。任谁都无法想象这样美好的人却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令人唏嘘。

“幸村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除了担心栗川小姐以外，你自己也需要注意身体。神经内科的中村医生让我帮忙提醒你，你最近感觉到感官神经不敏感，按压身体局部触感不明显，以及疼痛加剧，这些都是急性神经根炎进展严重的症状。”

“MRI和CT影像都显示，你的神经已经受到明显压迫，恐怕需要椎板切除术和脊柱融合术才能解除神经根压迫。”　网?址?发?B?u?Y?e?ī????ü???ē?n?2???????????ｏ?Ｍ

“………”

少年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艰难的字音。

“…我知道了，谢谢你，藤田医生。”

眼看着幸村精市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藤田医生也陷入了沉默。

幸村君和栗川小姐这两人是什么小苦瓜？一个是急性神经根炎可能随时会丧失运动能力，另一个则是复杂性心脏病随时会要命，两人都在最美好的年纪饱受病痛折磨。

天可怜见，上天不要再为难这对小苦瓜了好不好。

藤田医生忍不住叹息地摇了摇头。

……

*

“幸村君！你回来啦！”

看到幸村精市的身影，栗川纱奈眼睛一亮，朝他跑去，“你刚刚去了哪里呀？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

少女的表情和举动活泼开朗，完全看不出压抑和难过。可他刚才分明问过，护士说她打针的时候浑身颤抖，最后还是配合着乖乖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