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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勉力挣扎着站起来, 走到医务兵面前。

医务兵看看顾风祁满身尘埃血渍的军装, 看看他肩上的缀着两颗启明星的中将军衔, 再看看他面上惶恐的神情。

“暂时脱离危险了。”医务兵道。

顾风祁松下来一口气。

“多亏了急救措施做的很完善, 并且送医及时, ”医务兵拍一拍顾风祁的肩膀, 权当是安慰了,“要是再晚一点,就不好说了。”

“但是,”医务兵话锋一转,顾风祁一颗心也跟着提起来,“他之前注射过激化药剂吧?而且还不止一次?”

顾风祁一点点拧眉,他的心跳逐渐加快,一下一下很沉重地擂在胸膛上,带来一阵阵闷痛。

“是,他注射过两次激化药剂。”顾风祁听到自己的嗓音有点沙哑。

医务兵点点头,“子弹打穿了他的肺,损伤很大,再加上他之前注射过激化药剂,受伤的时候正处于反噬期,我实在是很抱歉告诉您这个消息……”

医务兵说到这里顿住了,他抬眸看着顾风祁的表情,似乎在征询顾风祁的意见。

“你说。”顾风祁感到自己的心又颤了一颤。

“他余生可能都会伴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他以前可能是一名很优秀的战士,”医务兵抿唇,他也有点不忍心再往下说了,“但是,他之后再也没有可能恢复到曾经的身体状态了。”

顾风祁听着医务兵说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断片了一瞬。

他说时亭州余生都可能会伴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他说时亭州之后再也没有可能恢复到曾经的身体状态了?

“您说什么?”顾风祁有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其实医务兵的话他都听清楚了,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于是医务兵又把刚刚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很像是在顾风祁胸膛上才刚刚止血的伤口,又插进去一刀。

“真的很抱歉。”医务兵抿唇。

顾风祁摇头,他仰头看着走廊顶端眩白的灯光,茫然了好一阵子。

过了好半晌,顾风祁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医务兵,“谢谢,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顾风祁的声音沙哑又颤抖,听得那名医务兵也跟着一起心碎。

“这是我们该做的。”医务兵答道。

“能不能再最后拜托你们一件事情?”顾风祁看着他,幽黑的眼眸中有不甚明显的乞求。

医务兵愣了一下,“您说!”

“关于后遗症……还有永远也不能恢复到之前的身体状态的事情……”顾风祁的呼吸很缓慢,每一次都仿佛心脏被撕裂一样的痛,“你们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他?”

“好,我们不会告诉病人的。”医务兵答应地很干脆,他知道自己面前这名中将是怎么想的。

如果“后遗症”,还有“永远不能恢复到之前的身体状态”,在一个关系很亲密的旁观者看来,都是一件如此难以承受的事情。那么可想而知,这对于此刻毫无知觉躺在病床上的那名军人,该有多么大的打击了。

如果他认为,目前保持缄默是对于病人最好的选择,那么他们当然会保持缄默的。

顾风祁握住医务兵的手,“……谢谢。”

-

到底还是年轻。

时亭州在手术结束后第二天,就恢复意识了。

只是还很虚弱。

他醒来的时候,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顾风祁坐在他床边上的一把椅子上,正凝眸看着窗外的朝阳。

病房是单人间,宽敞而且安静,空气中有很浅淡的消毒水和清新剂的气味,阳光洒了顾风祁半张脸,岁月静好的样子,让时亭州无端觉得欢喜。

“顾……”时亭州开口唤他,第一个字说出口,时亭州自己先吓了一跳。

一点活气儿也没有,像是拉动一把经年的破风箱发出的声音。

并且伴随着说话的动作,肺部也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

于是时亭州便从善如流闭上了嘴。

顾风祁已经听到了他的动静。

顾风祁猛然转头,他站起来,然后半跪在床边上,胳膊肘支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凑近,轻轻拨开时亭州的额发。

“怎么样?”顾风祁很温柔地在时亭州耳畔呢喃着问道。

时亭州点头,眼睫随着点头的动作眨动,像是一只惊飞的蝶。

“那就好。”等到亲眼看着时亭州苏醒了,顾风祁悬了一宿的心才终于放下。

时亭州注意到顾风祁眼底淡淡的黑青,知道他是守了自己一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有点心疼,又有点浅浅的甜和满足。

“实在是对不住,”时亭州抬手碰了碰顾风祁的袖角,他咧嘴笑一下,声音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每次都麻烦你来帮我们收拾烂摊子。”

顾风祁不说话,埋首在时亭州肩窝,用力嗅着他的气息。

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怎么啦?”时亭州失笑,他很努力地抬手,揉了揉顾风祁的头发,“我就在这儿呢。”

“我要是再晚一点,”顾风祁深吸一口气,他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了哽咽,“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么?”

“对不起。”时亭州的声音轻轻的,他继续很轻柔地抚弄着顾风祁的头发。

顾风祁在这个瞬间了悟了。

原来时亭州当时说的“对不起”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每次都让你担惊受怕。

对不起每次都由你心惊胆战地接住受伤的我。

还有那句“我爱你”。

时亭州用尽了力气也要说出口的“我爱你”。

因为如果他要是没能坚持过来,那就是他留给顾风祁的最后一句话了。

顾风祁突然感到自己心里闷痛。

他居然能理解时亭州的全部想法。

他当然能理解时亭州的全部想法。

在他亲眼看着时亭州连中两枪,倒在自己面前,口中噙血地说出那声“对不起”和那句“我爱你”的时候,他不是不生气。他在那一刻几乎要魂飞魄散。

但是时亭州还能怎么样呢?

他当然会冲在第一个,他当然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他的每一个士兵。

是子弹选择了时亭州,不是时亭州自己想要受伤的。

他们是爱侣,但是在那之前,他们先是战士。

如果他和时亭州掉个个儿的话,他的选择也会是相同的。

所以他一点也不怨时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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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好好休息,”顾风祁俯身,他在时亭州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嗓音依然沙哑,“现在战局刚刚稳定下来,还需要人,我得回去。”

“嗯,”时亭州看着他,眸子里盛着浅浅的笑,既是劫后余生,又是如愿以偿,“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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