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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鲛人的歌声。
罗斯纳海角的风很大, 把他们的军装吹得猎猎的响。
在统一的观测评估任务之后(实话实说,这个所谓的“观测评估任务”其实挺轻松随意的),一起来罗斯纳海角的十几名军官就分散开来了, 大家各自沿着海岸线走一走, 吹吹海风。
有些军官从军装胸袋里掏出用餐巾包裹着的面包喂海鸥。那种洁白的鸟类张着金黄色的鸟喙, 从蔚蓝的天空中俯冲下来, 叼住被抛往半空中的小块面包,然后再以一个优美的回环弧线飞回到天空中,以惊人的速度掠过一丝丝云翳。
还有些人站在海角的最边沿处点一支烟, 一边缓慢地将烟雾咽进肺部深处, 一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们脚下的黑色的险峻礁石,还有礁石更下面的翻涌的海浪。跟在他们身后的驻点军士,一边留出足够的空间供他们看着壮阔的大海遐思,一边又暗自担心着这些就站在海角边上的军官们的安危。要是哪一位军官沉思着沉思着, 不小心掉下去了,这该怎么把人救上来呢?嗯, 虽然想来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官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掉到海里去。
时亭州和顾风祁两个人顺着海角礁石的一个陡坡, 手脚并用往下走。
一直走到整座礁石山的最底端, 走到巨大的礁石的阴影中。
在这里没人能看到他们, 连空中高翔的海鸥也不能。
头顶上巨大的礁石结构为他们提供了庇护。
脚下是轻柔的海浪, 打在礁石上, 沾湿他们的裤脚。
他们在声声海浪中相拥, 忘我地亲吻。
一遍又一遍。
舌尖扫过敏感的上牙膛, 掠过锋利的齿缘, 津液纠缠在一起,温热的鼻息也纠缠在一起。
好像永远不会厌倦一样。
像海浪一遍遍地舔舐礁石,他们吻着对方,用某种缠绵又灼烈的视线描摹对方的眉眼。
对方的样子明明已经深深刻进他们的心里面,闭着眼睛也能描画出来,可是却怎么也看不够。
两个人穿着那么严正的军装,就坐在礁石堆上,靠在一起,厮混过漫长的时光。
静谧的天之涯海之角,生出一种奇异的矛盾感与和谐感。
海面上一轮夕阳缓缓往下降,落进海平面以下。
橙红色的夕阳光彩映在粼粼的海面上,勾勒出两个人的模糊轮廓,给他们镀上一层茸茸的橙红色金边。
顾风祁突然转过头来,他的视线和夕阳一起落在时亭州脸上。
时亭州迎着夕阳的光照,望向顾风祁的眼睛。顾风祁的眼神让他一颗心都收紧了。
那是一种深情到近乎展露出痛楚的眼神。里面有太浓的爱恋和太深的纠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他们的前程,他们的使命,他们的信仰,都早已连在了一起。好像两棵树在地面以下纠缠在一起的根系,随着两棵树的生长,两棵树愈发枝繁叶茂,它们也愈发同气连枝。
顾风祁看着他,对他说爱他。
紧绷的心脏一点点放松,舒展,充盈。
脚边海浪起伏,涨起又退去。夕阳继续一点点往下落,一点点被深紫色的海水吞没。
时亭州看着顾风祁的眼睛。长久地,同样深情。然后他也说爱他。
耳畔是浪涛声,浪涛声之外还有别的声音响起。
是歌声,遥远而悠扬,触不可及。
是最后一抹夕阳的色彩,亦是海市蜃楼,是阳光中上升的透明泡沫的质感。
那是鲛人的歌声。
虽然在那之前没有人曾听过鲛人的歌声,但是时亭州笃信,那就是鲛人的歌声。
时亭州知道顾风祁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对于这两件事情的笃信都毫无根由。
只是时亭州愿意相信,那是来自从未谋面的鲛人的祝愿。
关于永恒,还有不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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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外间的大门被人强力踹开,守在外间,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儿的督察组士兵被惊了一跳,“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里是督查室,闲杂人等不得乱入!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那名督察组士兵看见来人肩上的军衔以及他黑沉的面色,就噤了声,让到靠墙的那一边默默站好了。
来的是个上将,不是他一个军阶只是区区上尉的督察组小兵可以拦下来的。
“他在哪儿?”阎潇脸色很难看,走到那名督察组士兵面前,尽了很大的努力才没有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抵在墙上问话。
“报、报告长官,”督察组士兵被阎潇的眼神慑的磕绊了一下,“这里是督察组,您不应该就这么闯进来的。而且这是有关环塔安危的事件,您应当也是无权过问的。”
阎潇笑了,那笑很冷。只有当一个人被他最信任最在乎的东西伤透了心,才会露出这样冷的笑容来。
阎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揪了督察组士兵的领子,把他抵到墙上,咬牙切齿地凑近他。
“你们对他用刑了是不是?你们知不知道他身上有伤?是269年在穹顶的时候落下的。”
“他打了两针你们给的激化药剂,从此之后连跑五公里都要喘。”
“他守住了穹顶一线最薄弱的地方,代价是被两颗坚甲弹打穿胸膛。”
“他在那一场战斗还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哥哥。”
“现在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他的?这样对待一个帝国的军人?对待一个帝国的功臣?”
阎潇的声音很低,他甚至自己都能听见自己胸腔深处轻微的战栗。
那名被他揪住衣领的督察组士兵也在微微战栗。他并不敢看阎潇的眼睛。他低下头,眸中似乎划过某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他开口,轻声道,“对不起,长官,但是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阎潇深呼吸一口气,蓦然松开督察组士兵的衣领。
他指指房间另一端紧闭的房门,“他和你们组长都在那里面是不是?”
督察组士兵埋着头,不说话。
阎潇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他阔步往房间另一侧走去,走到门前,像之前破开外间的大门一样,抬腿蓄势,然后一个猛力的侧踹。
这个动作积蓄了阎潇心里的太多情感。
愤怒,痛苦,失落,不理解……他想要一个公道。他想要替时亭云保护好他的弟弟。
门没被踹开。
要是连内间的门都这么逊,能被一脚踹开,那督察组就不用干了。
可是阎潇不信邪。
他继续踹门。
沉重的合金大门发出受到重击的沉闷的“砰砰”声。
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阎潇的右腿从脚踝一直麻到膝盖。
但是他胸膛中憋了很久的炽烈火焰依然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