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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稽看着姜姝,温声道:“我能走到今天,手上不知沾过多少鲜血。”

他在她面前剖析他自己:“我不会滥杀无辜,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我有威胁的人。”

“姝儿,我不想对你隐瞒什么,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了解真实的我。”

姜姝点点头,其实,早在那个月夜,她听到陆长稽吩咐程用暗杀卢准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了解归了解,但当亲眼看到那个狠厉的他的时候,她又不免战栗。

陆长稽知道姜姝在想什么,他把姜姝抱到怀中,柔声道:“不管我怎么对别人,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我会想待珍宝一般,把你捧在掌心。”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姜姝知道他既给了她承诺,就一定会施行。

可惜,即便得到了他的承诺,她也高兴不起来。

姜姝一夜未眠。

雍王被叛军刺杀的消息传到凤藻宫的时候,姜姝正在花厅用点心,卢知意像一匹失去心智的野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了花厅。

她踢开房门,叉着腰破口大骂:“陆长稽、杨照月你们这对天杀的奸夫**,快些给我出来。

我儿为了投诚,亲手挑断了他的筋脉,又杀了他舅父,难道这还足以让你们泄愤,你们竟还要置他于死地。”

“你俩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非要把我们母子赶尽杀绝才肯罢休是不是?”

卢知意生了一张喜庆的圆脸,往日笑盈盈的面庞,现下戾气横生,目眦欲裂。

姜姝跑到卢知意身边,拉住她的手,用尽全力把她拖到侧间。

陆长稽无论做什么,都会支应姜姝,北边不太平,他到前朝和朝臣商量应对之策,杨照月垂帘听政,自然也会同去。

姜姝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凤藻宫,她只想在他们回来之前,平息卢知意的怒气,没得再凭白丢掉一条性命。

她对卢知意道:“太妃娘娘,如果雍王殿下还活着,一定希望您能安享晚年。”

卢知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雍王去了,她的娘家人也尽数被斩杀,她连去处都没有,独自活着还有什么意趣。

她跌坐到贵妃榻上,仰头看着姜姝,低声道:“我知道夫人一片好意,但夫人也应当知道,我便是继续活着,也再不能快活。”

“匀儿是我带进宫的,是我非让他向太后投诚,是我,是我把自己的儿子带上了绝路。”

“若知道他会是这个下场,我当初还不如随了兄长的意,便是拼死一搏,也好过被陆长稽玩的团团转,像蚂蚁一般被捏死。”

卢知意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想到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便生不如死。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地。

姜姝站在她跟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的话都是对的。

沉默之际,门外响起陆长稽的说话声,卢知意“嚯”地站起身,拔下头上的簪子,向门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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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装若癫狂,力大无穷,姜姝拉不住她,随着她跑到门外。

“陆长稽,你这个天杀的,今日我……”卢知意像利箭一样冲向陆长稽,可惜,她终究近不了陆长稽的身。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把利刃贯穿了胸膛。

她的身体依着惯性向前方跌去,脸颊着地,利刃的刀锋从她后背刺出。

姜姝看不到卢知意的脸,只看到鲜红的血液汩汩而流,一点一点把金砖浸湿。

宫里有尸体不吉利,洒扫太监利落地走上前,一人抬肩,一人拎脚,合力把卢太妃抬出凤藻宫。

一瓢一瓢的清水浇在金砖上,没一会儿就把卢知意的鲜血冲洗干净,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姜姝如鲠在喉,觉得胸口有些疼,她转过身,慢吞吞折回寝屋,静静地躺到拔步床上,闭上眼,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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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准死了,卢获被拉到午门凌迟,雍王母子也死了。

朝廷的心腹大患俱除。

陆长稽的伤口恢复如初,他和姜姝搬离凤藻宫,回到信阳侯府。

以前陆长稽尚有卢准掣肘,现下一人独大,每日政务巨万,他无论多忙,都会腾出时间到欣春苑小坐。

想到姜姝,信阳侯便恨得牙根发痒,可惜,以前他就劝不动陆长稽,现下更不敢发作。只暗自忍耐。

陆长稽手段强硬,他顺藤摸瓜,揪出了大量卢党余孽,卢家发源于陇原,陇原有半数官员是卢获的亲信。

朝廷派大员前去提辖陇原,那些官员进入陇原,就像石子投入大海,皆音信全无。

旁人都无疾而终,陆长稽只能亲自前去坐镇。以前他独身一人,无牵无挂,仿若铜墙铁壁,现下姜姝成了他的软肋。

艳阳高照,陆长稽身穿正一品官服踏进陆凛的书房。陆凛瞧着他的官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竟不知该如何接待他的长子。

陆长稽指了指墙边的交椅,低声道:“父亲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即可。”

陆凛依言坐到交椅上,脊背挺得笔直。

陆长稽道:“儿子明日便要远行,唯放心不下姝儿。”

他把话挑到了明处,陆凛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听陆长稽接着道:“儿子视姝儿为掌中珠,今日儿子便把她托付给父亲,父亲要护她周全,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陆凛冷汗涔涔,他知道陆长稽这是来敲打他了。有陆长稽护着,他即便厌恶姜姝,也不敢要她的命。

陆凛的喉咙有些干,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待喉咙湿润一些了,才对陆长稽道:“你且放心去罢,为父会照料好姜氏的。”

陆长稽点点头,他知道,陆凛有分寸。

姜姝把陆长稽送到城门口,想到二人要分离一些时日,陆长稽很是不舍,他握住姜姝的手,温声叮嘱:“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考虑旁人的想法。

不管你做什么,都有我给你兜底。我只盼着你能快活一些。”

他劳心劳力,为的便是护佑家人。若是连她都不快活,他的付出便没有丝毫意义。

姜姝点点头,含笑说道:“我日日穿金戴玉,食珍馐美馔,最是快活不过。”

她一面说话一面把一个平安符系到陆长稽腰间,“陇原危如累卵,我现下没有旁的想头,只盼着你能平安归来。”

陆长稽入仕以来,有半数的时间在外公干,以前从未觉得不舍,现下有了姜姝,竟是一点都不想离开汴京了。

温柔乡、英雄冢,诚不我欺。他知道再踌躇下去,会更更加不舍。

陆长稽用力握了一下姜姝的手,低声道:“等我回

来!”

话毕,转身踏进马车,扬长而去。

不待陆长稽走远,姜姝就上了马车,她没有回信阳侯府,径直进了铜雀街。

叶宅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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