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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眼微微弯起,眸色澄澈,面如冠玉,正柔柔望向她……
仿佛刻意在此等候似的。
卫怜走上前去,疑惑道:“皇兄……在等我?”
昨日哭得久了,她此刻仰起头,眼珠好似蒙着层朦胧雨雾。眼下肌肤也如沾了两瓣含露的花,约莫指腹轻轻一碰,两抹淡红便会晕开。
卫琢袖中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两颤。
他不动声色将手笼于广袖之中,嗓音温和:“远远便见小妹步履匆忙,何事这般急?”
卫怜沉默片刻,复又唤了一声“皇兄”,继而咬住唇瓣。
“我想出宫一趟……”
——
大梁道学兴盛,薄葬之风兴起已有百年,世人早不再奉行“事死如事生”那套。父皇妃嫔多,死后能葬入帝陵的没有几个,卫怜的母妃便长眠在长安郊外。
卫怜在深宫里长大,想去的地方很多。她攒了本小册子,密密麻麻记了好多念想。只是翻来翻去,手札的第一页上,那行字迹写得最重也最早……
去南郊看阿娘。
长宁苑依偎着一片清澈湖水,沿路可见连绵的田野,时光仿佛在此悄然停驻。
马车在道旁停下时,兰若正在清扫
落叶。她见到车窗里探出一个梳着宫婢发髻的小姑娘脑袋,旋即又缩了回去。
正疑惑间,帷帘被掀开,卫琢先一步下车,竟亲自伸手,搀扶那女子下来。
“奴婢见过四殿下!”兰若连忙放下扫帚,迎上前去行礼。
“……兰姑姑?”卫怜看清来人面容,欣喜地扶起她。
离得近了,兰若这才将眼前少女看得真切,心下更惊诧于公主竟然还记得自己。她眼眶不禁有几分发热:“公主都长这般高了……”
卫怜望着她,儿时模糊的记忆也一下子清晰起来。
兰若是卫琢母妃的旧仆,她小时候见过好几回,还吃过兰若亲手包的芝麻馅汤圆呢。
说话间,兰若将二人引至小径。卫怜跟在皇兄身后,拾级而上。
日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二人身上,映得石径旁零落的小花也莹然发亮。
陵苑不大,卫怜行至尽头,才看到一方白石碑。碑后的土堆被青石围起,许是正值夏令,表面覆了一层茸茸草皮。
两人都沉默不言,卫怜安静地跪坐到拜垫上,指尖轻柔抚过眼前的碑石与字迹。
字迹虽然清晰可辨,石面却已能摸到风雨侵蚀的细小凹凸。
毕竟……快十年了。
不论她多么希望母妃不要留在这里,可她终究还是留下了。
岁月不居,母妃尚在时的许多事都已改变,这碑文也算是留存于世的最后一抹柔情。日月恒常相照,字迹却不会消失或改变,永远无惧光阴。
卫怜仰起头,发现墓后空地处种着一株桂树,未至花期,也已生得亭亭如盖。她不禁扭头望向卫琢:“这是皇兄让兰姑姑种的?”
卫琢垂眸望着她,算是默认。
卫怜对着墓碑,渐渐低语起来,字句呢喃,融进了风声鸟鸣之中。
桂树在风中婆娑摇曳,拂动着回应她。
卫琢也默然跪下,神色平静,只一双耳尖悄然竖起。
可惜卫怜的话很快便说完了。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抹遗憾。
——
回程的马车上,辘辘的车轮碾过泥泞土路,颠簸得厉害。卫怜被晃得阵阵发晕,脸色渐渐白了。
卫琢扶她躺下,又怕妹妹磕到脑袋,便让她枕在自己膝上。
他低头凝视着她,手指轻柔地为她按揉额角,问道:“可好些了?”
卫怜迎着他漆黑的眼眸,只觉皇兄话中之意,分明不止是在问当下。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才将昨日布施之事和皇兄说了。
卫琢长眉微蹙,又接着细问起来。
想到盈娘提及的那个缘由……纵是在兄长跟前,卫怜也觉得难以启齿,只含糊以“醉酒”二字带过。
卫琢眼帘轻垂,沉默着似在思忖什么,缓缓道:“醉了?”
卫怜下意识想点头,便听见皇兄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妹,男子若当真酩酊大醉……便无力再行敦伦之事了。”
言下之意,便是醉酒为假,为色所迷才是真。
此话对她而言过于直白,卫怜眼睛微微睁大,攥住衣袖的手蓦地一僵,脸颊随之浮起一抹羞恼的红。
第16章 仙郎何处入帘栊1
再想从城郊赶回宫,早已来不及了。
卫怜还是头一回在皇兄府里留宿,何况本就是偷溜出来的,心头装着事,即便疲累得很,躺在床上也迟迟难以入睡。
她索性披衣下床,想去瞧瞧皇兄是否安寝了。
廊下灯笼轻摇,朦朦胧胧的光晕,映得院中花枝也透出几分冷艳。
季匀正守在屋外,见到卫怜不禁面露难色。殿下夜里素来不喜被人搅扰,纵然公主不同于旁人……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卫怜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身后那扇门却“吱呀”一声,竟开了。
卫琢立于门畔,墨发披散,额角似是覆着一层薄汗,嗓音微哑:“小妹,进来吧。”
卫怜目光扫过他衣袍上几道异样的褶皱,心知是自己闹醒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跟着进了屋。
“我睡不着。”她说着,颇为苦恼地在软榻上坐下。
幼时失眠也是如此,她总爱去找皇兄。他会牵着她的手,一道爬上宫里那座高高的摘星台——便是最闷热的夜,也能吹到几丝凉风。
卫琢听了,也不多言,俯身从柜中取出一张古琴。
随着指尖轻拨,旷远清幽的琴音便如山间冷泉,寂寂淙淙,随着夜风起伏流散开。
窗外偶有蝉鸣二三,卫怜的心忽然静了,倚着软榻,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伏下。
屋内烛火幽微,除去琴声,再无其他动静。
卫琢几乎以为她睡去了,便走到榻前,正欲俯身为她脱鞋,腰腹忽地被一双柔软的手紧紧环住。
卫怜像个孩童般,将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身上,透着无限的依赖与亲昵。
“皇兄,这桩婚事……我不想要了……”她低声说着,又补了句:“今日也和母妃说过了。”
卫琢闻言,缓缓坐下,也将她搂在怀里,掌心在她背上拍了拍,只答了一个字:“好。”
他下颌抵着妹妹的发丝,嗓音仍是那般温和,眉眼弯起的弧度却逐渐加深,笑意里透出的意味……几乎可称之为狂喜。
这句话他等了太久。此刻浑身的肌肉都似在颤栗着,一股熟悉的热流猛地窜起,自小腹直冲四肢百骸。
卫怜带着犹豫,又问道:“那……我可以自己择选夫婿吗?”
抱住自己腰肢的手臂,陡然紧了几分。紧接着,头顶响起低柔而不容置疑的嗓音:“皇兄替你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