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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听说公主殿下特意派了一队大夫过来,里头还有小娘子,长得可俊了。”

“女大夫又不稀奇。”

“大牛哥真是见多识广,”李小全继续道,“据说是为了清查什么芙蓉,我没听明白。”

张大牛眉头一皱:“阿芙蓉?”

“对对对,是这么说的,好些地主乡绅突然发疯,被朝廷军捆着送过去了。”

张大牛脸色一沉:“日月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咋了?”

“我以前一个雇主,原本挺和善大方一人,后来就是吸食了这个东西,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倾家荡产,卖妻卖子。”

“这么吓人?!”

张大牛点头:“幸亏朝廷及时消灭了日月教,要不然咱们也可能变得不人不鬼。”

“大牛哥,我也想明白了。”李小全先前受日月教蛊惑,以为他们真是救苦救难的神主,所幸中毒不深,叫张大牛及时制止了。

“别想太多,睡吧。”

又过了几日,经过朝廷军刻意安排,“叛贼”已经和军队打成一片。

张大牛等人一会儿登记造册,一会儿帮忙照顾伤员,一会儿又去伙房洗菜,从来没有停歇过。

但他们内心是充实满足的。

有活干,有饭吃,便是绝大多数百姓都想要的生活。

“叛贼”们渐渐变得平和,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希望。

就在这时,营地发出通告。

经审查无异,所有人都可以返回原籍,并根据朝廷新规分得田地,夏秋两税皆以折色税为主。

李小全问张大牛:“啥是折色税?”

“就是不交粮食,直接交银子。”张大牛眉头微蹙,“这样确实省了咱们运粮的麻烦,可粮价……”

他到底没说出口。

朝廷愿意让他们重新做人,还分配耕地,他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张大牛原籍吉安府,同李小全告别后,跟随同乡队伍一起回到家乡。

遭日月教劫掠后,吉安府满目疮痍,朝廷委派新官员前来督理政务,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试点”政策。

自矿税改革收获成效后,谢明灼一直想改变田税缴纳形式,将实物税改为折色税。

除此以外,她还打算控制“圈地”。

日月教的反叛正好给了一个契机,在这场叛乱中,士族豪绅的软弱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享受“免税”的政策,却在危机来临的那一刻给叛军蠲资助饷,虽是受到威胁不得已而为之,可依旧为天下所不耻。

谢明灼例举了一摞又一摞名单,直接扔到反对派脸上,让他们哑口无言。

故从明年年初始,新政在江西试点推行。

取消士绅免税政策,士绅名下的土地,要跟百姓缴纳同等税额。

在叛乱中忠于朝廷者,三年内可以免税,以作嘉奖;在叛乱中轻易倒戈者,剥夺其名下地产,分给其余农户。

张大牛原籍的地主是个软蛋,日月叛贼袭来时,为了活命贡献出所有钱财粮食,成为叛贼的一员,后来朝廷军打过来,他不小心中了流弹,死了都没人帮忙掩埋。

人都死了,他名下所有的田产,全都充了公,由朝廷统一分配。

张大牛孑然一身,分到了五亩良田。

只要风调雨顺,五亩地足够养活自己,说不定过个几年还能攒下一些钱娶个婆娘。

他美滋滋地畅想未来,这一想便是三年。

三年以来,农忙时他勤劳耕种,农闲时打些零工,不仅娶上了媳妇,还得了一个孩子。

暮秋时节,田地里的粮食收取殆尽。

张大牛抱着孩子,坐在门前晒太阳,手里还捧着一份报纸,读着上面的字给孩子听。

朝廷实行“摊丁入亩”的政策,今年家里添了丁,明年他会多分五亩地,加一起就是十五亩。

那可是十五亩地啊,若是种得好了,家里能攒下更多的钱,等小宝长大,就能送他去学堂,若能考个秀才,他就是躺进棺材里都是笑着的。

他越想越高兴,直到目光瞟到一则消息,神情一滞。

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太子少师、内阁首辅昌蔚,于九月十五溘然长逝,享年七十岁。

张大牛不懂朝政,不了解这位首辅,看到这条新闻时都不免心中发闷。

听说昌首辅是监国公主的恩师,也不知公主如今是何等心情。

谢明灼早有心理准备。

老师已经比太医诊断的年限多活了几个月,最后几个月时,他的身体枯败得厉害,瘦成一把骨头,但每次她前往探望时,他都会强忍病痛,目光湛然。

心里难过是不可避免的。

老师阖上双目前,她就坐在病床旁,亲眼看到老师有一瞬间仿佛重焕生机,竟直接坐起来,去够床头柜上的青花小圆罐。

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捧着的那只。

那双手已经成了枯木松枝,颤颤巍巍捧起小圆罐,递到谢明灼面前。

“公主,这几年你做得已经足够好,虽然老臣看不到您御极的那一日,可老臣能想象到那一天的场景,只是……”

谢明灼一下子落了眼泪,“老师……”

“只是老臣以后不在了,您要多保重,朝政繁忙,也不能累坏了身体。”

“我记下了。”

“还有,做错事说错话也不要怕,及时改正,从中汲取经验,以后不再犯便可。”

“好。”

“这个罐子,跟了我很多年,”昌蔚笑着又往前递了递,“我叫它‘三省罐’,吾日三省吾身,每日记下自己的错漏之处,放入其中,若改了便扔掉,若没能及时改正,错漏便会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会溢出来。”

谢明灼想起某次在文华殿,立夏不小心碰掉罐子,她看到里面的三只纸团,原来那是老师对自身的警醒。

“现在为师将它送给你,望你能时常自省警示,莫要被天上的浮云遮蔽了双眼。”

谢明灼恭敬接过,紧紧捧住,郑重回道:“老师放心,我定日日抚躬自问,警心涤虑。”

“好,好,好。”

昌蔚说完这三个字,便靠在床头,彻底闭上眼睛。

昌府大恸。

谢明灼回到文华殿,将三省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不论是批阅奏本还是群臣廷议时,一抬眼就能看到。

不过半日,圣旨送到昌府,追封昌蔚为太子太傅,最高等级的荣衔加身,给足了体面和风光。

昌蔚去世,朝廷局势本该动荡。

但在这三年内,谢明灼早就牢牢掌控了朝堂,朝野内外的声望已然超越皇帝,民间百姓甚至只知公主,不知皇帝。

滕世通顺理成章继任吏部尚书一职,加封为东阁大学士,正式入阁。

他是公主一派,是以就算昌蔚去世,谢明灼的地位也无法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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