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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随从自然求之不得,却还是问了一句:“可会惊扰公主?”
恰逢孟繁出府,见此情状,便道:“孔大人数十年赤心报国,公主体恤还来不及,快抬进来。”
随从当即抬起孔乾一,跟随孟繁行至厢房,徐青琅也接到消息赶来看诊。
其余官员打道回府。
刘兆逾大步踏入书房,至次间,香炉青雾袅袅,一人盘坐云雾之中,着素白道袍,尽显仙风道骨之姿。
“神真,别装了。”
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神真道长不动如山,慢悠悠道:“刘都台,切莫心浮气躁。”
“公主病了,需要道士诵经静心,”刘都台轻呵一声,“道长,你还坐得住吗?”
神真睁开双目,拂尘扫过臂弯,起身离开蒲团,至桌边倒一盏茶,方才开口。
“去年四月,天降大雪,皇帝受道仙示警,此后一改昔日昏聩,不再沉迷炼丹,皇后及三位皇嗣亦脱胎换骨,堪为神迹。”
刘兆逾虽不信鬼神,可此事的确透露着诡异。
“坊间皆传闻,是因道仙点拨,才会变化如神。”
“是啊。”神真道长酌饮茶水,“我修道多年,心诚意坚,也未能窥到片缕道法,更遑论道仙入梦。”
刘兆逾不由道:“那可是真龙天子,你不过肉骨凡胎。”
“非也,岂知是先有龙椅再有天子,还是先有天子再有龙椅?”
开国皇帝出身穷苦,不也御极天下,成了所谓的真龙天子。
刘兆逾厌烦他弯弯绕绕的说辞,单刀直入:“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不想亲自去见见道仙点拨后的公主?”
“见。”
壬戌三月初五,数十位袍袖飘飘的道士,站在公主临时府邸外等候召见。
这些人都来自成都府方圆五十里的道观,收到藩司衙门的命令,前来为公主殿下解忧。
高巡抚说了,公主听惯御用道长的诵经,若是碰上不合适的,岂非叫公主更生烦躁。
一众官员不敢担责,就召集数十道士,让公主自己挑选,自己挑出来若还不得用,总不能怪到他们身上。
其中有鹤发矍铄的老道士,有举止端肃的中年道士,还有相貌俊美的年轻道士。
不管公主喜欢哪一类型,都可以满足。
神真立于众人之间,须发皆白,姿态从容淡定,即便个头不高,也尤为醒目。
其余道士皆拱手:“原来是龙鸣山凌霄观的神真道长,失敬失敬。”
“见过诸位道友。”神真回礼。
高铨适时近前:“诸位道长,请。”
众人入府,一路随他穿过游廊,越走越偏,直到一方冷清院子驻足。
“高大人,这是何意?”一位年轻道士率先藏不住话。
“人数太多,公主无暇一一面见,故设置了考试,考试合格者,方能见到公主。”
众人:“……”
“院中考场已安置妥当,桌上放有考卷和文房四宝,诸位若不愿参与考试,径自离开,愿意之人还请入内落座。”高铨顿了顿,见无人转身,遂道,“考试为一炷香时间,诸位可别耽搁了。”
数十人立刻蜂拥挤入庭院,就近寻到桌案坐下,低头去看考卷。
考卷上有两种题型,相当于科举中的帖经和墨义,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填空题和简答题。
谢明灼亲自翻阅道家经卷,并从中截取题目,有众所周知的《道德真经》,也有冷僻的小众经书。
这是在考察道士们的知识面。
可她还是高估这些道士了。
后世想要当道士,至少得硕士起步,而这个年头的道士,大多只会一些足以震慑民众的道教术语,穿上道袍,就可以成为道士。
只有少数取得度牒的道士,才是官府认可的“高人”。
这些前来解忧的道士,其中拥有度牒的寥寥可数,一半人只认得常见字,书写更是一塌糊涂,别说简答题了,填空题都看不明白。
神真是有真本领的。
他扫了一眼“帖经”题,能答出七七八八,剩余太过生僻,答不出来。
再观“墨义”题,一共五道,前三道都可从经书中找到出处,可最后两道,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第四道:道之于百姓,解忧乎?攫利乎?
第五道:宫观据良田,名下多诡寄,正道乎?邪道乎?
众道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起居室。
谢明灼躺于贵妃榻,右手叫冯采玉捏在掌心按揉,左手翻阅数十份答卷。
剔除半文盲答卷,只余下十几份能看。
从这几人笔墨可知,他们必定正经上过几年学,具备一定的学识基础,字也写得端正。
考察记忆力的题目她皆粗略扫过,重点批阅最后两道“墨义”题。
这两道题出得尤为尖锐,且深埋陷阱,不管怎么答,都相当被动。
所有人都往自己脸上贴金,言明道法可为民众解惑分忧,给予他们精神寄托,宫观名下多诡寄,是因律法规定如此。
字里行间都透着心虚和粉饰。
唯有一人,答得有理有据,逻辑严谨,且成竹在胸,卷首署名“神真”。
对于第四道,他说解忧抑或攫利,要观其本心。
百姓入观祈祷,是心存希冀,希冀可贵,却缥缈易逝,道士凭借口舌,助其希冀生根发芽,或可挽救百姓于万念俱灰之境,指点其冲出迷津,当为解忧。
至于卦问之利,为百姓心怀感恩,自愿供奉之故,算不得攫取。
若是故意坑蒙拐骗,那也与道观无关,乃官府之务也。
第五道他也答得漂亮。
朝廷有制,宫观之田无需缴税,宫观多诡寄,未触犯律法。
未诡寄之田,地主五成,朝廷三成,百姓仅二成,甚至更加微薄。
诡寄之田,地主五成,宫观一成,百姓四成,脂膏入囊,饱食暖衣,其乐融融。
于佃户,自为正道也,何来邪道之说?
他直接偷换了概念。
谢明灼阅罢,递给孟繁,“你来读一遍。”
“是。”
孟繁捧卷朗读,字正腔圆,只是越到后面,声音越弱,时不时停顿,偷瞄几眼谢明灼。
“看我做什么?继续读。”
孟繁只好硬着头皮读完,手心都惊出了冷汗。
题目出得尖锐,此人答得也尖锐。
谢明灼慵懒翻了个身,问:“都说说自己的感想,不拘言辞,恕你们无罪。”
先应答的是姜晴,她半蹲在榻旁,凑近耳边低声道:“殿下,我怎么听着挺有道理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此人狡猾,”冯采玉说,“他看似心系百姓,却半点不提百姓耕种宫观之田,是否当真能获四成粮。地主为避税,想出诡寄之法,是为了私吞应缴朝廷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