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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经缓缓落下,只一条赤红霞光,映照出城池的影。
长空之下,群山苍苍,城楼巍峨。
檀禾长久凝望着这座苍凉壮阔的边塞之城,张了张口,一时却不知所从,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原来,朔州是这样的。”
许久,檀禾忍不住轻声念道。
从知晓身世的那一刻起,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朔州究竟是何模样。
直至此刻亲眼所见才发现,它与这一路行来所看见的城邑,并无二异。
却叫她心底滋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十七年前,她出生在此。
十七年后,种种阴差阳错和机缘巧合下,她重新回到这里。
一直横亘在心中的问题再度涌上来——她原先是姓甚名谁,父母何人,家在何处,又是否还有亲人……
檀禾很清楚,恐怕这些都是难从得知的奢求了。
她也无数次安慰自己,有则好之,无则……便顺其自然。
但在此时,檀禾还是心尖颤动,鼻子一酸,眼圈微微泛红。
润湿的眼尾忽然被人抚上,指腹轻拭去泪水。
谢清砚自身后将她拢进怀里,望尽她雾湿的眸底时,胸口瞬间滞疼。
“阿禾,无论是何种结果,我都会在你身旁。”他说得极为认真。
他们就像尘世间漂浮的两片落叶,轻轻托住彼此。
无论落向何处,永远都会相携偎依。
涩然的心奇迹般地宁静下来,檀禾点头,挥开了低落情绪。
“走吧。”谢清砚柔声道。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而后十指紧扣。
驱马行至城门口时,一黑衣劲装的女郎正牵马在此等候,远远见到两人,她快步上前,拱手躬身。
“属下参见殿下,太子妃!”她语声停顿了下,看了檀禾一眼,立刻福至心灵地唤道。
谢清砚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乌黑微卷的长发下是张异域面容,高鼻深目,蜜色肌肤,瞳色如同琥珀般明亮。
根据之前黄雀的描述,檀禾想,她应当就是“雪鸮”了,那另一位“赤鹞”呢?
由于岷州疫病,把守城门的卫兵正要例行拦下盘查,二人是从何处而来。
玄黑色的骏马在原地踏了两步,此番是突然而至,谢清砚并未告知朔州任何官员。
不等雪鸮出示腰牌,一校尉装束的壮年兵士立即上前制止,朝谢清砚抱拳行军礼:“见过太子殿下,臣乃西北军校尉,何椆。”
是镇北王麾下的将士。
听到这里,周遭人等俱是惊讶,原是尊神驾临,随即欲要拜下,却听得马上之人淡淡道:“免礼。”
何椆对往来传讯的雪鸮印象颇深,是当年北临强掳大周妇人生下的孩子,边境有无数这样的混血面孔。
她恭敬为礼的男人只能是太子了,是故他反应极快。
也在这时,他才发现太子怀中还拥着一女郎,方才听得雪鸮叫她什么来着?
似乎是“太子妃”。
“孤途中听闻岷州生疫,眼下如何?”
话音落下的同时,何椆回道:“流民中刚出现迹象时,王爷便去了岷州,如今情势尚还可控,只是无根治之方。”
谢清砚了然,眉头轻拧:“事不宜迟,你速速派人去告诉镇北王,孤明日去岷州。”
不久后大战在即,疫病一事急于星火,绝不能蔓延至军中。
“是。”何椆不敢耽搁,这就匆匆去了。
……
三人骑马进了城,由东至西穿越半个朔州城,城内左右商铺林立,后方是坊间的百姓人家。
檀禾抬眸,注视着四周,分毫不移。
她不免会想,是否其中正有一户,曾经也是她的家。
暮色笼罩着繁茂街衢,触目所及行人熙熙攘攘,晚市喧嚣声不绝于耳。
来往人群之中,马背上的一男一女尤为惹人注目。
郎君华贵肃静,气度沉凝;女郎绝色潋滟,貌若神女。
谢清砚并未在意这些目光,忽地问身侧:“可有眉目?”
闻言,檀禾将视线收回来,望向雪鸮。
雪鸮摇了摇头,缓缓道:“当年那一役后,朔州几乎成了座空城,如今城内的百姓大多是周边迁居而来的。”
男丁战死沙场,北临攻城后又以屠杀老弱妇孺为乐,一夜之间,满城上下十室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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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寻找一个十七年前的已故苗疆女子,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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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禾听了这话,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黯色。
静默里,谢清砚将她颊边的发丝拂在耳后,低眉看着她。
檀禾整理好心绪,抬眸静静地道:“其实,我能来到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头顶过同一片青天,脚踏过同一块黄砖。
即便是隔着时空,隔着岁月。
他们自街心而过,慢悠悠从一处峻赫的府邸前经过。
雪鸮瞥一眼,她忽然拉住马缰,说:“殿下,元女郎还被安置在镇北王府中。”
谢清砚也随之停住,微一皱眉,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号人。
镇北王府内。
元簪瑶将将用过晚膳,正四处溜达消食。
年轻的小厮来禀道,府外有位声称是上京来的女郎来寻她,且姓檀。
檀?
元簪瑶心口陡然一震,她几乎没有停顿,飞奔前去,一把推开厚重的门扉。
晚风在这一刻灌入,黄昏下,门前的少女虽风尘仆仆,但那双清露般的眼睛却依旧透澈。
她眨眨眼,柔声轻唤:“簪瑶。”
“阿禾?我不是在做梦吧……”元簪瑶怔忡,不敢置信地喃喃。
恍如一场幻觉。
檀禾双眸乌漆黑亮,不由得微微而笑说:“是真的,我和殿下一起来到朔州了。”
元簪瑶迟疑片刻,戳了戳檀禾软绵绵的腮帮子,再次确认后,她一下子绷不住了,杏眸里滚出大颗泪珠,扑上前去抱住人哭嚎。
“呜……”她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异地他乡,元簪瑶见到熟人,简直跟见着她爹娘似的激动不已。
檀禾眼也生热,伸出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背安慰。
府前石阶下,两匹高头大马上还各坐一人。
元簪瑶松开她,抹了把泪,上前正色道:“殿下相救之恩,臣女万分感激,无以为报,来日必当牛做马!”
谢清砚道:“无事,比起镇北王的所作所为,孤只是举手之劳。”
元簪瑶知晓,等着那位王爷回来,她定要重重言谢。
许久未见,元簪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拉着檀禾问东问西。
檀禾如实道:“我其实是来朔州寻亲的。”
元簪瑶双眸瞪圆,惊讶:“寻亲?”
阿禾不是乌
阗人么,怎么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