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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只道:“我钱花完了,只买了间空院子,剩下的没法打理。”

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的地,能买间院子回来都不错了,剩下家里的物什还添不动。

谢临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现在买都买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应道:“我让人安排。”

宋醒月见他这样说,终真心实意地笑了,她道:“谢谢你啊,长舟。”

一句话,把谢临序这些天压在心头的古怪说得更浓了一些,但将他那些其余不痛快的情绪也都说散了。

他方才还绷着的脸,听到这话之后肉眼可见地松动,又想起她方才说的那些,问道:“钱都花完了,不够了是吧?”

宋醒月点头:“是有些不够了呢。”

谢临序听了之后,当夜是没说些什么,可等第二日起过身后,往她手心塞了几张银票。

对谢临序来说,银票什么的最实在,一间花肆已经分走了她大半的精力,他不想再做

出送铺子那样的蠢事了。

清晨,他出门前,往她掌心塞了钱。

宋醒月被他的动作带醒了过来,睁开眼,就见谢临序已经整饬好了形容,他已经穿好了官服,头上连乌纱帽都已经带好了,正半跪在床上,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卯时未到,外面的天也才蒙蒙亮。

她察觉了到手心的异样,从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银票。

她摸不清楚手心攥了多少钱,也懒得矫饰,直白问他:“是多少?”

谢临序抿唇,道:“五百两。”

五百两?

那很好了。

宋醒月本来还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子便清醒过来了。

她坐起身,看向谢临序问道:“这算是什么?”

她要他说清楚,这五百两算是什么。

既是给了,还有什么别的说辞?谢临序道:“是零用钱,行了吗,我又不会要你还,总问这些做什么......”

是零用,就是说,是无条件地给她,是一个夫君对自己娘子应该所履行的职责,他需要对自己的娘子负责。

他自己现在说的不要还,那将来就绝对没有要她还的道理。

听到这话,宋醒月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

“谢谢你啦,长舟。”

她这话和昨个儿夜里说的一模一样。

谢临序终于回过味来了,天一亮,没了夜的搅和,他就回过味来了。

是疏离。

她说的谢谢和从前不一样,现在的谢谢,听着是情真意切,可去细细品味,叫人咂摸出了几分疏离的味道。

谢临序垂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是外头天还不那么亮堂的缘故,他好像有点看不清她?

看不清,他就上手去触碰她的脸,叫手上的实感更清晰一些,叫她的存在更清楚一些。

他抚着她的脸,淡淡道:“若是要给你妹妹寻住处,你可以和我说。”

她不用自己去买屋子给她住的。

宋醒月却想,和他说什么呢?住他的房子?让他给宋醒淼安排去处?

这不单单只是醒淼的房子,也是她将来的房子,她让他,去给她安排自己将来的房子?

她又不是傻子。

她连他那些钱都不敢大笔大笔要,还说是房子呢。

因为晚回家,要个铺子都差点叫他收回去过,她可不想以后吵架的时候,他说,那房子是他买的,不叫她住,到时候连吵架都要矮他一头。

心中如此想着,可嘴上却是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忙得很,我不想麻烦你。”

她在胡说。

谢临序想。

她昨日还让他去忙院子剩下的事呢。

她不是怕麻烦他。

她只是拎得很清。

知道什么他能碰,什么他不可以碰。

谢临序也不想拆穿她的小心思了,她房子也买了,他难道还叫人去拆了不成?

再说,这房子是叫她妹妹住的而已,她家里头的情形他也知道的,他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去和她置气呢。

这没什么。

可心中的不安继续搅弄着,他又问她:“只是一间院子是吗?有几间房?”

“好几间。”

一间院子怎么可能只有一间房,这问题也挺笨的。

他想要问的其实是:“有你的吗?”

宋醒月看出他的不安,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一些安抚的意味轻抚着,她安慰他:“怎么会有我的呢?别多想了。”

她在安抚他,可谢临序终于弄清楚了那股不安是什么了。

他想起以往她对他的笑,对他的依赖,与此相比如今她的语气显得多么生硬冷漠,冷漠到就算是清晨昏暗时分,他就算看不清她脸上神情都能感受得到。

从前总觉她在哄骗他,同今相比,那些简直算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了。

这些时日,她对他那不经意展露的疏离冷漠就像是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刃,不知道哪天忽地兜头落下,而后,终死到临头。

至于是哪天,完全没有说法。

只是知道,尽量去满足她提出的一切,不给她能够发作的机会。

第47章

冬宜密雪,京城的雪已经落了一月有余,年底,寒露开仓,秋粮也都陆续征上来了。

刨开先前北疆作战的一大笔费用,现下只用一小部分的银钱供给边镇地区军务需要,堪堪省下百万两银钱,早朝散后,景宁帝召集内阁的几位阁老去乾清宫中,又开了内阁小会。

明首辅已将今年开支明细算清,又将年底征上的秋税列出,加上北疆俺答那边战败,年底进贡,算来算去,前一年国库算是亏空,今一年确是余下了一些银钱出来。

方才在早朝的时候就已经说过,若是今年有余钱,宫里头就该修道观了,再拖不得。

没人敢说不是。

众人都想起了孙平的下场,想起了那个在诏狱,在刑部深受折磨的钦天监监正,他死后,一卷草席卷了丢到了乱葬岗,他生前遭致折磨,死后没有归处......

若能为道义而死,那也真是有几分骨气。

可像孙平那样有骨气的人,多吗。

而有骨气,又能换来什么呢?

现下的事态已经越发明朗,已经不单单是在说修道观的事了,反倒像是君臣之间怄着什么气。

一个越是不让修,一个就是越是想修,一个越是想修,另一个就越是不让修。

可谁能怄气怄得过皇帝呢?

他们能扛得过诏狱的毒打吗?

扛过了诏狱,又能否扛过刑部?

这都抗不过,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既如此,那也只能放任他如此下去了。

明首辅从乾清宫开完了会,便和几个阁老回了内阁,将方才在乾清宫说的那些话重新理了一遍,吩咐下去,便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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