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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是不是正在旁边?
她不该再见顾怀瑾了。根本——连见都不该再见。
“还有,同心结。”
她喉咙里如今有一种古怪的呜咽,强咽下去。
“嗯?”
“从前你答应给我做个同心结,什么时候给我。”
他阖着眼,语气轻得唯有两人听得见。
“是那个我做给李……”
腰上的手掐了她一下。
“早做好了,忘了给你。”她手指将他脸上沾着的一根猫毛捏下来,“栀子黄的。就在架子上。”
“嗯。”他吻了吻她的眼睫,意外吻落了她一颗泪。
“怎么哭了?”他垂眼,凑到她眼前,仔细看她。
那眼神,怜爱得叫她心酸。
她的眼泪成串滚落,不说话。
手放在他胸口,忽然,摸到了一根硬硬的、细细的绳。
她心里轰隆一声,发觉大难临头。
镇山玉牌。
第93章
那天之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在顾怀瑾面前,她从前引以为傲的清醒和心狠,轻易就会不作数。
他两句话就会让她落泪。
偏偏他什么也不知情,每日在她耳边说爱。
她煎熬得无法忍受,又无法说狠话逼他离开——他如今不是能够被逼走的性子,她越冷言以待,他越不肯松手,只会适得其反。
她无法,只得趁他不注意,自己偷用些常备着的蒙汗药,整日如死人般昏睡。
睡过去,就好了。日子就过得快,也不必再见面。
顾怀瑾在梦外头,过得怎么样,她不知道。
但她在梦里过得很好。
有时候,是梦见些前尘往事。大姐肩上的血将衣裳整个染红了,眼里光芒灼灼,告诉她,活下去。
或者,是二哥,空洞的眼睛,头歪下来垂在肩上,几乎是一个勾股形,流着血的口,一开一合,对她说,活下去。
有时候,又是岁安,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却若无其事地将夜行服穿上了,扣着扣子:“咦?你来得太早了吧?你来这边干什么?回去回去!”
有时候,是在往生门她的寮舍内。小小的她,坐在木头凳子上,太瘦,骨头硌得自己生疼,她抱着自己膝盖,拿一把往生门内发下来的匕首,在抽屉最深处的角落,一笔一划地刻。
逃。
逃。逃走。逃出去。离开这
里。
不要在这里了。不要杀人。
要自由,要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从心自在,自由来去。
还有些时候,她会梦见从前的自己。
那时候,她杀了人还会心虚,彻夜彻夜地睡不着觉,梦见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还会痛哭。
她有一个本子,仔仔细细记下每一个她不愿杀但不得不杀的名字,希望以后可以还。
后来,她渐渐健忘,渐渐拿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
她所痛恨过的,不知不觉成了她的一部分。
那个本子,若要写,其实早写得完,但未待写完,已被她丢了。
她与从前不同了,再也变不回以前的样子。
所以,就算想金盆洗手,也是枉然。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在梦与现实的夹缝里,会很高兴。
高兴她不可动摇,高兴她坚不可摧,高兴她没有被情爱所骗。
但有时候,也会做些不知所谓的梦。
她在梦里反复地杀顾怀瑾。
有时,是她一剑刺穿了他的心口,他口里淌出黏稠的血来,错愕用手掌接着,狐疑地抬眼看她。
有时,是她刚握紧了剑柄,忽然身子一歪,接着,什么东西嗤地一声从她身体里拔出去,整个胸口濡湿温热起来,她不敢置信地看他,月色底下,他冷笑:
“你不是也早想杀我吗?”
有时,她附在顾怀瑾耳侧,流着眼泪,道出实情。
顾怀瑾安静听她絮絮讲了许多,最后听完时,只有一句话:
“所以,你原是个细作?”
然后,雾刀一支冷箭射穿她心口,她呕着血,看着他用那样的神色看她,连眼泪都没有。
那样的眼神,即便是在梦里,也会叫她发抖。
如果,他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那还不如杀了他。
还有时,她剑已经出鞘,顾怀瑾如鹿一般无辜且迷茫,见她抽出了剑,还不知道躲,无可奈何朝她伸出手:“剑也能玩?再伤着自己。别闹,给我。”
她看着他的脸,无论如何下不了手,剑搁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抹。
有时,是用剑。
有时,是从兰阁高台上,跳下去。
每当这时,即便用了蒙汗药,人也惊醒了,醒来就见到他守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
他坐在床边,对她而言,如今,是噩梦。
她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
朦朦胧胧间,顾怀瑾抚摸着她的发:“怎么要么生病,要么昏睡。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就开始流眼泪。”
他用衣袖,将她蓄在眼窝和鼻梁间的泪泊蘸去。
她怕他温柔,怕得要命,钻回沉沉的梦里。
还有时,会做一些更可怕的梦。
梦里,仿佛是暮雪院他的房间内,他们已经成了婚,顾怀瑾做了掌门,雕窗上贴着的囍字仍未揭下,她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地躺在他的榻上。
夜里,万籁俱寂,她被月亮爬上山巅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
顾怀瑾顾虑她正睡着,只点了一支纤细的蜡烛,伏在书案前,批着公文。
墙上,他的影子静静的。
“怀瑾。”她床头放着一些他已经批过的公文,她随手拿来,打开翻着。
“醒了?”他回身看了一眼,又垂首蘸墨。
“今年冬天,过年的时候,我们偷跑到山下去逛灯会好不好?”
他笑着,“做掌门的,带头往山下偷溜?”
“好不好嘛。”
他无可奈何地笑着,有点犹豫,将公文翻了一页。
白糖喵呜一声蹿上了榻。她在梦里,竟然也不恼,“啧”了一声,“你家猫儿踩的你枕头,你管不管。”
“随它吧。”
她嘶了一声,“你这人。猫不守规矩,你不管,我不想守你们的规矩,你就不让。”
披着衣服走下榻,从他的笔筒里抽出一支毛笔,在他的砚台里蘸了墨。
他倏地抬起头来,“做什么?别在我公文上画画——”
她哼着小曲,大摇大摆趴回榻上,两条腿随性翘着,打开他的公文,照着白糖,两三笔就画成。
画上,猫对着人翘尾巴,趾高气昂地伸出爪子来,要小鱼干。
顾怀瑾气急:“又画!上次大会上,我将公文一打开,头有两个大,你怎么又——”
她咯咯笑着,滚进锦被里去。
那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