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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在顾止之下,就属他练得最好、最得掌门青睐,因此,也知道些旁人不晓得之事。

比如,藏龙潭地宫内唯一的生路早已封死,即便被贼人闯入,那人也不可能活着出去。

钥匙根本不可能被人带走,即便地宫破了,又能如何?

何须如此大费周折、兴师动众,又是山内大会、又是全山总控,甚至不惜放干化龙潭、淹了弟子斋舍,只为了进去瞧一眼?

远处夜幕低垂,山径上数百弟子分列两行,手持火把,将整条路照得通亮。

如今,那路上,众人簇拥着一个雪白长衣的身影,那人走在众人最前,往这边走来。

伊海川眼睛尖,登时翻下树枝,抱拳道,“大师兄。地宫开了。”

顾止颔首。

今日一日,他强上三清峰,又在夜色和紫烟中险而又险地孤身下来,此刻脸色已经苍白疲乏得可怕,见了伊海川,连句寒暄话都没多余的力气。

往前一看,化龙潭露出了潭底潮湿的淤泥,中间一座八角石灯。

他按捺眉间疲惫神色,刚想抬步过去,忽然在那潭边聚集的人群里,看见了抱着肩膀、暗着脸色的李玄白。

李玄白似乎也担心得不轻,这几天,据说几次三番入菩提阁,说是催促,实则简直是胡搅蛮缠。慧德师叔不胜其扰,派他入绝音谷请闭关长老出关,等到人到齐了,又日日在潭边守着。

只是见了他,再心虚有愧,也依旧一脸不忿阴沉之色,不耐地偏开头去,戴着他那枚鲜艳欲滴的招摇的小耳坠。

他冷笑一声。

带了人走,又没本事收场,别人为了里面的人心都操碎了,他还敢站在这里,一脸不服、理直气壮?!

当真是刺眼极了。

他那颗傻子一样的小耳坠,连着他整个人、还有整个人周身的轻狂傲慢之气,全都——刺眼极了。

想在众弟子面前给他留些面子,顾止视若无睹,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

李玄白却上前,挡住他:

“我跟你一起进去。”

顾止不应。

李玄白咄咄逼人地挡着,不松口。

半晌,顾止抬起眼来。

张开五指,兜头抡圆一掌,“啪”!

掣了他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李玄白被扇得踉跄后退两步,登时嘴角就出了血,头狠狠甩到一旁:“我艹……”

身后密林里,围观的众弟子皆吓了一大跳,李玄白何许人也?见不着他练功,年年山上前三甲,年前在

藏书阁脚下烤兔子,差点一把火将藏书阁点了,师叔也不过一笑置之。谁敢这般让他受辱?

众人惊慌后退半步,惊疑不定地交头接耳,一时耳语声竟盖过了密林中的风声。

李玄白冷笑一声,抬起头来。

那一掌,当真是一点力也没收着,若不是他李玄白,换个别人,简直要被他一掌拍死了。

他用大拇指刮刮唇角血迹,笑了一下。

“顾少掌门,气成这样啊?”手摸上腰间佩剑,大拇指一弹,剑锋闪着雪光窜出鞘,“当真是这些日子我脾气太好了是吧?言尽于此。你让或不让,剑下见分晓。”

顾止已经兀自往前走了几步,身后袍袖翻飞,闻言,回身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密林里围观待命的山内弟子齐齐跪下行礼。

顾止笑道:“我也当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真有这个脸。”

言毕,拂袖而去,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留给他,径直走向潭底中央的八角石灯。

身后,李玄白神色愈发恶劣不明,“唰”一声抽剑出鞘,忽然身旁一声“玄白师兄”,伊海川已经横剑挡在两人之间。

伊海川:“师兄,不过要查一把钥匙,何必玄白师兄与大师兄同去!”

忽然潭底“砰”一声,顾止周身气劲如漩涡般旋转扭曲,凭空一掌,掌风“轰”地一下拧成一股劲风。

一掌,将那座石灯挥飞了。

密林旁的弟子又齐齐一惊。

那实心的石灯,像个被随意踢飞的皮球疾飞上空,又沉甸甸栽下来,插进淤泥里。

顾止懒得看哪怕一眼,只是冰寒着神色,打开了石灯下的地宫入口。

*

地宫之下,漆黑潮湿。

一点光也不见的地方,胆子那般小的人,自己一个人,在这底下待了快四天。

他点着火折子,自石阶一级一级下去。

身子又弱,胆子又小,一个刚刚才伤了膝盖的人……

自己一个人,在这底下,熬了这么多日子。

不知她……

他简直不敢深想。

这些日子,他什么都不敢深想,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禀报师叔、应付师姐、召开大会、会上受审、力排众议,等到众长老终于说可以救,又拿着舆图决议开哪几道机关、又孤身强上星辰阁、单日往返三清峰。

忙,是真的忙。

但或许,也是因为,不敢停下来。

不敢有一点独处的时间,不敢有一点空闲歇息的时间。

怕给自己一口气的喘息,就会胡思乱想。

外人看他是沉着冷静、条理分明、头头是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整个人是如何六神无主。

她自己在那下面,即使无人伤她,那样单薄的身子,究竟能挺几日?

何况,她本就清瘦。何况,她本就伤着。

手、膝盖、幼红春……

即便能挺得过来,能挺到他下去救她。

那样脆弱的人,是否会就此惊吓过度,得了心病?

将她带回来,本是为了给她解毒。

可是,她在山上,怎么竟然遭了这么多的劫难。

带她上山,究竟是救她,还是害她?

顾止简直不敢深想。

如果带她上山是害她,那么,他该早早将她送下山了。

可是。

这件事情,不知为何,他竟然更加不敢去想。

送她下山……?

不。

为什么不?

她在这里这般受苦,你怎么敢说不?

他几乎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一丝寒意,潜进他四肢百骸,自骨髓将他整个人冻实了。

他也不懂,他也不明白。

或许……他也会送她下山的。等到她的幼红春大好,或者无论如何,三月之期满后。

在那之前……

不行。

忽然想起那日,他又不知发什么疯,磨着她对弈,她略喝了些酒。

在那石桌上,朦胧灯笼光里,她醉了,双颊如桃花般艳丽,捏着一只小酒盏,对他道:

“……公子是世上最好的人了。既体贴,又周到,温柔可靠,正人君子。”

“在山上这些日子,若是没了公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他一时默然。

是啊,或许父亲喜欢他那个早夭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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