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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邢周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陆政国吃力地喘息了几下,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些:“还记得……五年前,你高烧不退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当然记得。
那是虞笙离开的第二天。
他将自己锁在温莎公馆的主卧里,酒精和高度的精神打击让他很快发起高烧。浑浑噩噩地躺了三天,直到第三天深夜,体温才在药物的作用下缓缓退去。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父亲陆政国略显疲惫却带着关切的脸。
灯光很暗,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刑周,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得向前看。”
那个夜晚,那片灯光,那句话,此刻异常清晰地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那是陆邢周记忆中,极少从父亲身上感受到的温和和关切。
陆政国看着他僵直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带着苦口婆心的劝解:“放下吧……刑周,一段感情,如果从一开始……动机就不纯粹……你又怎么能指望……她对你……有几分真心?”
陆邢周背对着病床,一动不动地站着。
父亲的话,精准地刺入他心底最不敢触碰的角落,也撕开了那道自欺欺人的伤口。
是啊,她对他,到底有过几分真心?
又或者,可曾有过真心?
视线开始模糊,他不得不仰起头,阻止眼眶的湿润。
几秒后,他抬起脚,径直拉开病房门,将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解与房间里压抑的空气,彻底隔绝在身后。
走出住院部大楼,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萦绕不散的消毒水气味。
陆邢周站在空旷的台阶上,微凉的晚风拂过他的衣角。他抬起头,望向被城市灯火映照成暗红色的夜空。
虞笙的声音再一次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谨慎做人,陆董。不然我就把你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一件不落地……全部告诉他!”
“告诉他”。
这三个字反复叩击着他的神经。
她想要告诉他什么?是关于她父亲公司破产的真相吗?
五年前辽远科技的崩塌迅速而彻底,外界众说纷纭,大多归咎于经营不善和突如其来的行业寒冬。可如果真相并非如此呢?如果在那场悲剧的背后,真的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不行,他必须要知道答案。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焦灼不安的脸。他划开通讯录,找到陈默的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陆总。”
“帮我查一件事。”
“您说。”
“查清楚五年前,辽远科技破产的真正原因。”他思路清晰,语速颇快:“查清楚所有的细节,资金链是怎么断的,债务是怎么形成的,还有……”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下某种决心,“查清楚,这件事和我父亲,或者陆氏集团有没有任何形式的关联。”
“明白了,陆总。”
通话结束。陆邢周收起手机,却没有立即离开。他站在原地,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沉沉的夜色。
而在距离住院部大楼数百米之外,医院另一侧的出口处,虞笙正孤零零地站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已是深夜,可马路对面,几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快餐店依旧灯火通明,像这座城市里永不熄灭的微小火种。
她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该去哪?她还能去哪?
几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相继在她面前缓缓停下,司机透过车窗投来询问的目光。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报出什么目的地,最后只能茫然地朝对方
摇了摇头。
出租车带着轻微的引擎声,一辆接一辆地开走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她嘴角轻抬,笑出一味自嘲。
五年。
整整五年,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来,回到这个生她养她二十年的地方。
如今她终于站在这里,却发现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不再看向那些灯光,也不再留意是否有车停下,只是转过身,沿着医院高大的围墙,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没有方向,也没有终点。
夜风微凉,但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周围的建筑、树木、霓虹招牌,都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背景,她仿佛行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
直到双腿酸麻得再也抬不起来,她才停下脚步,有些恍惚地抬起头——
眼前竟是岭江苑。
熟悉的两米多高围墙,紧闭的大门,还有那一栋栋沉默地浸在夜色中的别墅轮廓。
虞笙望着这一切,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原来……
绕了这么远的路,她的家,始终在这里。
在这个早已没有父母生活痕迹、空置了整整五年、冰冷得如同坟墓的房子里。
一种近乎绝望的归属感袭来。她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蹲了下来,压抑了许久的呜咽声,混合着方才未散尽的笑声,在寂静的围墙边低低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情绪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一片沉重的疲惫。
她勉强扶着墙壁站起来,才发现浑身脱力,头也昏沉得厉害。
她在原地靠了一会儿,待那阵眩晕过去,才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熟悉却又陌生的大门。
夜深人静,小区里空荡无人,只有路灯将树影斜斜地投在地面,四下寂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新叶的细微声响。
推开大门,穿过庭院,虞笙站在玄关,她下意识就望向了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沙发方向。
上次,他就是在那里抱住她,告诉她——
“从你离开后的第二年,每半个月,我都会来打扫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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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仿佛还没有散去,仍悬在清冷的空气里。
如今,她独自一人站在这个被他亲手打扫过、维护了整整四年的房子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熟悉气息,混合着尘埃的味道,无声地将她包围。
是该说造化弄人吗?
她扯动嘴角,想笑,却只尝到满嘴苦涩。
拖着疲惫的身子,她一步步走到沙发前。
沙发上罩着素白的防尘布,她伸手,轻轻掀开一角,露出底下深色的绒面。
她慢慢地坐了下去。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歪着头,靠在沙发宽大柔软的靠背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意识很快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这一觉,不知为何,她睡得异常沉,沉到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沉到,有脚步声踏过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一路来到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