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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很多年。

当桐青还是一颗幼苗的时候,他曾感恩一切,不论是照在叶上的温暖阳光,拂过周身的和煦柔风,还是凉爽的天降甘霖,他都无比知足,觉得天地已将最美好的东西送给了他这一棵梧桐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大抵是自他开了灵智,踏上修炼之途起,渐渐有了高下之分,一切都随之悄然而变。

当他亲眼看着同时开始修炼的生灵一个个化出人形时,他开始焦躁不安;当他被同一片土地上孕育出的同伴当面嘲笑愚笨无能时,他开始暗生恼怒;当他好不容易修炼出人形之身,却见昔日同伴早已精进法力、逍遥人世,他心底便滋生出阴晦的妒意。

难道他就真的就是一块朽木吗?

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仙人。

仙人告诉桐青,你不比他们任何人差,你不过就是差一个机遇……只要告诉仙人蓬莱仙洲的入口,他就可以换来飞升的机遇,凌驾于所有曾瞧不起他的人之上。

桐青答应了。

他亲自带着人来到了蓬莱仙洲,也为蓬莱仙洲引来了无可挽回的浩劫。

他甚至说不清,在看到蓬莱覆灭的那一刻,他心中是悲痛,还是畅快。

直到有个黑衣男子抱着一个孩子踉踉跄跄地走来,那人身上到处都是血窟窿,面容被血污涂满,唯有一双眼亮得摄人。

仅凭这一双眼,桐青就认出来了,男子是凤凰一族的侍卫长元卢。

其实元卢早就走不动了,他能感受到生命在躯壳中流逝的速度,一路逃过追杀,能走到这里全凭着一口气吊着——他答应过王后,无论怎样,都要让小王子活下去。

元卢看到了面前的树精,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挺了一辈子的脊梁弯了下去,请求树精带着小王子逃出蓬莱仙洲。

桐青问,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帮你?

元卢咳出的血沫溅到了桐青的脸上,他说,因为你是个好人。

好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是桐青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不由仰天大笑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多笑两声,就见元卢维持着跪姿咽了气,蜷在元卢怀里的男孩仍旧睡得香甜。

有的时候,选择不过是一念之差。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年会抱着你出蓬莱仙洲。”桐伯眼眸微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回忆,“你变成了一只小鸟,窝在我怀里,那么小,那么柔软。我喂你饭食,你就会天真地笑起来,叫我伯伯。那一刻,我觉得我在这世上有了根。”

“看着你越来越大,我心里的不安一日重过一日,时常做一个噩梦。梦里你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要害了你全家……我不敢在看你的脸,于是便说要出去游历,试图找到能挽回一切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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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伯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衰弱,他望着天空,脸上是一种解脱的神情。

最后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转了脖子,像是在看沈樾之,又像是在回看他这荒唐的一生,迷茫地喃喃:“我究竟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第71章 原来是他

这个问题,谁也不为替桐伯解答……可能这世上大多数人就是这样,很难非黑即白地评述,只能化为一抹灰,行走在黑白的夹缝中。

沈樾之看向桐伯,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悲伤,一半在愤怒,最后交织在一起,成了含混不清、连他自己都无法辨认的情绪。

如果真相太过残酷,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会让人快乐一点呢?

沈樾之俯下身,轻轻摇了摇桐伯的肩膀,问道:“桐伯,那个仙人到底是谁?”

桐伯半睁开眼,断断续续地道:“是……天上最厉害的……仙人……”

“是谁?”

“是……”

那个名字轻轻地留在了唇舌之间,沈樾之没能够听清,桐伯的嘴微微撅起,却没能再出声,直到长出了一口气,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桐伯……你再说一遍好不好?”这一回,不管沈樾之如何叫,桐伯都不会再应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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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也走过来看了桐伯一眼,确认他是真的咽气后,冷哼一声道:“追杀你那么多年,就这么死了,便宜你这老东西了!”

她收起长匕,看了好一会儿呆坐在地的沈樾之,而后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犹豫半晌道:

“若这家伙没说谎,你……也算是元卢用性命护下来的,你要保重,好好珍惜这条命,知道吗?以后真遇上难事了就联系我,找不到就对地用传召术跺三下,再放三束红色烟火,我看见了就一定会来找你的。”

这是从前元卢联系妙妙的方式,是只属于一人一猫的小秘密,现在,她愿意将这个秘密分享给沈樾之。

让沈樾之活下去,曾是元卢最后的愿望,从今往后,也会是她的愿望了。

“妙妙,你要去哪里?”

黑衣少女笑了笑,只答:“主人不在了,一只猫去哪里,都是在流浪而已。”

沈樾之一哽,沉默地看着妙妙走远,终是没能再说上一句话。

他简单地将左手包扎了一下,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为桐伯收敛好了尸骨,最后将人葬在了一处梧桐树下,也算是落叶归根。

做完这一切后,沈樾之只觉得身心俱疲,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他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睡得不怎么安稳,桐伯与亡魂在梦中不停地叫他,如同难缠的海草将意识捆在了海底,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穿破海面,直直射了下来,像是一只大手将他从窒息中捞了出来:“樾之!”

他猛地睁眼,一张写满焦急的美人面映入眼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君,竟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恐怕这就是叫一物降一物了。

“发生什么事了?”贺吟长眉紧锁,面色凝重地举起左手,手上也包上了厚厚的白纱,那是同生共死咒带来的伤痕,“为什么会受伤?”

“逞能想救人来着,不过也没救成。”

沈樾之简明扼要地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而后抓起贺吟的左手,放到嘴边吹了两下,好似很轻松地笑着,“痛不痛?快把这什么破咒解开吧,干嘛非要跟我受一样的伤?你这样让我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樾之,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你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累。”

沈樾之愣了一下,渐渐收回了笑容,他垂着头,咬着后牙硬是将泪意憋了回去。他拂开贺吟的手,若无其事地道:“说什么呢。”

“小殿下,你不必时时刻刻都这么要强。”贺吟微微倾身,与沈樾之额头相抵,“我以前也读不懂你的心思,常常被你骗过去,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不伤心,只是不想要别人为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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