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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该感叹他与顾至那岌岌可危的信誉,还是该感叹祢衡那深入人心的威能。

顾至料定曹操最终还是会查看这封帛书,不再多言,与郭嘉、戏志才一同离开主帐。

他在帐外三丈远的方位,看到等候已久的荀彧。

这一回,顾至没有立即上前,避开士兵与守卫,低声询问戏志才:

“阿兄可有哪一处不适?”

虽说葛玄与左慈已找来药引,但顾至始终记得当初那满手殷红,令人心惊的一幕,总担心其中会有差池。

曹操的那句询问,正牵动了他心中的隐忧。

“并无。”

戏志才注视着前方,语气未改。

不等顾至再次询问,戏志才已先一步提请,

“阿漻可否去文若那?我有一些事,想单独与奉孝谈谈。”

走在两人身侧的郭嘉正竖着耳朵聆听这对兄弟的谈话,猛然听到戏志才说有事要与自己私聊,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戏志才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他只是用那双带着些许灰色的眼瞳看着顾至,眼中带着坚定。

顾至见他确实不像身体有恙的情状,迟疑再三,缓缓颔首。

直到顾至走到荀彧的身侧,郭嘉也没琢磨明白戏志才的用意。

他望着不远处的二人,难以遏制心中的好奇,主动开口。

“志才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无话可说。”

郭嘉:“……?”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之人,

“所以,我是你特意留下的挡箭牌?”

身旁的人没有开口,但郭嘉已经从他的态度中读出默认。

郭嘉不由长吁短叹:“我就知道……”

他迎着阵阵北风,兀自感叹了两声,凭着敏锐的视角与直觉,一语破的:

“莫非你是因为明远要成为主帅而担心?”

“……”

“这只是主公的权宜之计,若能成功与另外两支军队会师,未必需要明远单独领兵。而已明远的脾性,能撂挑子不干的时候,他一定不会硬撑着……”

“这次与往日不同。”戏志才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打断了郭嘉源源不断的宽慰。

郭嘉奇道:“何处不同?”

他虚心求教,戏志才却像是葫芦锯了嘴,再也不说了。

刚才的那句低语,仿佛只是郭嘉出现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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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郭嘉用力咬了咬后槽牙:

“志才大约不知道一件事,凡事总说一半藏一半的人,很容易被人抓进竹篓,拖去深山老林里殴打一顿。”

戏志才恍然回神,凭借着略长一截的身高,垂视着眼前之人:

“奉孝若想这么做,大可一试。”

想起戏志才曾经单手捏碎胡桃的壮举,郭嘉沉默片刻,当即转了话题。

另一头,顾至与荀彧回了营帐,向荀彧转述了夏侯惇的伤情,以及主帐里发生的每一件事。

当得知顾至要暂代主将之职,荀彧罕见地沉默里许久,最终声嗓低沉地道:

“不论阿漻想做什么,都可极力而为。只有一点……万事,当以安危为重。”

顾至坐在他的身旁,扣住他的右手。

“文若勿要担忧,我自当谨慎为先。”

十指交叠在一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营帐中只留一片沉寂。

顾至率先打破沉默:

“文若还是不肯告诉我……那一日,你有感天命的缘由?”

即便那一天,他们再次确认了彼此的眷恋与决心,用行动开解了彼此的心结,但荀彧始终没有详细说出他所遭遇的始末,只将一切含糊地带过。

“我不想对阿漻相瞒,只是此事……确实不知从何说起。”

指间的触感传递着安定,顾至却不愿放弃追问:

“是主公,还是天子?”

“与主公无关。亦与天子无关。”

荀彧收拢交握的指节,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不论是主公还是天子,他们在为天下而谋,也在为自身而谋。”

“放眼四海之地,谋天下者甚繁,为天下而谋者亦不计其数。”

“然,世人大多以贪婪竞进,鲜有不舍求索者。世家之弊,积聚已久。名门豪族,吞田兼业,动摇国本,迫使农者弃耕流亡。”

荀彧出身于世家,但他不曾回避、遮掩世家的弊害,反而对此忧心忡忡。

“我曾想,若一人之力微末,一人之烛无法照亮前路,那便让志同道合之人携手,一同举着烛光,以炳烛之火,照亮渊薮。”

顾至一语不发地听着,反握着那只手。

“主公唯才是举,不囿于门户,明法正令,不因家世而宽待。”

顾至想到了曹操的五色棒。举目天下,的确只有曾经惩罚权贵,敢于为了正义而向上层阶级挥棒的曹操最符合荀彧的期许。

哪怕曹操有诸多缺点,哪怕荀彧窥见了一部分未来,知道曹操会称公,疏远甚至逼迫功臣,他也不曾萌生离开的想法。

只因为不畏强权,又有霸主之势的曹操,已然是最接近理想的选择。

“若主公能平定天下,兴利除弊,纵我魂断灯灭,有又何妨。”

指节被骤然收缩的力量抓紧,近乎要嵌入血肉之中,亦让荀彧惝恍回神。

“只是……人皆有私,我亦然。”

荀彧垂眸看向交握的双手,用另一只空置的手,轻轻覆盖在顾至的手背上。

他像是在寻找着世间唯一的真实,又像是在握住仅能握住的珍宝。

“主公为了谋求天下,谋求己身,不得不向豪族妥协,为名流之臣赦罪。而我,既不能消除当世之弊病,亦找不到和缓之法,甚至再无不拔之志,变得畏葸不前。”

至此,顾至终于明白了荀彧的顾虑与心结。

他清醒地知道这个社会的弊病,知道消除弊病的办法,更知道这条路的艰难。

因为太过清醒,太过通透,他理解旁人的抉择,理解曹操的妥协,理解这个不公平、不安稳的社会,却也因为理解而痛苦。

正如《局外人》中所写的默尔索困境,一个正常人,会在异化的世界中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而对自己产生深刻的自我怀疑。

在异化的世界中,不愿意加入异化团体,谨守底线的少数群体反而会被认为是不遵守规则,行为有失的异类。

而不愿跟着环境一同异化的那些人,会不断叠加心中的痛苦,因为无力更改的荒诞而创痛,因为浩然坍塌的信念而失去自我。

一向宽待他人,理解他人,不会对他人妄加指责的荀彧,只会体谅妥协者的无奈,体谅谋己者的私欲,将所有刀刃对准己身。

唯一不被荀彧体谅,被他所苛责的,只有他自己。

“知恐而后勇,知退而益进。即使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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