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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一道黑影刹那间飞了出去,正是可怜的被褥。
“……”
未成型的笑意转为了无奈。荀彧悄无声息地起身,拾起轻薄的衾被,重新为顾至盖上,细心地将被角掖入内侧。
他这头还在整理被褥,榻上的顾至忽然往另一端翻身,即将跌落木榻。
情急之下,荀彧不得不丢下手中的被角,抓住顾至的右手。
被按住臂膀,顾至似乎安分了些,呼吸绵长地睡着。但当荀彧松了束缚,他又轱轱辘辘地往另一侧滚去。
“阿漻。”
荀彧若有所觉地喊了一声,面前的黑影纹丝不动,呼吸绵长,一丝不紊。
定定地盯了黑影片刻,荀彧退至木案,蓦然回头,便见黑影再次缓缓蠕动,仿佛一条乱舞的大蛇。
荀彧:“……”
时好时差的演技,让荀彧无法自欺欺人。
他停顿了片刻,竟是想明白顾至的用意。
垂落的长袖轻轻震动,指节微弯,一寸寸收紧。
荀彧重新回到榻边,蹲在顾至的身前。他将音量压至极低,踌躇难定:
“阿漻……尽可直言。”
呼吸声并未变化,顾至纹丝未动,好似真的已经熟睡。
荀彧叹了一声,正欲起身,衣摆处被一只手逮住,无法挣脱。
“阿漻?”
“咳……”顾至忽然轻咳了一声,引得荀彧心中一跳。
“今夜有些冷,文若可否挨近一些?”
意识到顾至方才是在假咳,荀彧提起的心落回原位。
他慢半拍地捕捉到顾至的话语,感受着后背层层交叠的薄汗,与七月底的热意,不由沉默。
今晚……冷吗?
顾至也意识到话语中的漏洞,再次“虚弱”地咳了一声:“怪哉,为何夏日之夜,竟如此之冷,莫非是因为我气血有失……”
语气之荒诞,正是在模仿一个姓郭的故人。
“……”荀彧听着他不走心的表演与示弱,哪怕明知是假,他的心中亦不免疼了一瞬。
将养了这般久,却还是未能将气血养至五六分。
他抬起手,借着零星的微茫,轻轻抚触着顾至的鬓角:“早些休息。”
“可是……”
“我陪着阿漻。”
若他一直未能休息,怕是阿漻也难以安心入眠。
荀彧抛开心中的所有妄念,褪去外袍,重新回到榻上。
他拉好衾被,犹豫了片刻,缓缓伸手,轻若柳絮地拥住身前的人影:
“睡吧。”
顾至不费一兵一卒地达成目的,满意地闭眼,在困意的指示下陷入梦乡。
他身后的人却仍然醒着,全无半点睡意,想要收回僵硬燥热的手,却又担心将眼前的人吵醒。
荀彧先前倒并非全是含糊之词。
他确实有些……难以入眠。
夜色已深,帐外的火光熄了些许,只留巡夜的篝火持续烧灼。
身前的人确实已经熟睡,呼吸声近趋于无,安安分分地躺在他怀中,带着凉意的寝衣被捂上一层热度,也让荀彧久久未能平静的思绪染上了一丝睡意。
不知何时,荀彧亦缓缓睡去。
哪怕白日思虑过多,他依然一夜无梦,睡得格外踏实。
睡梦中,他搂紧了前方的衾被,紧贴着过于硕大的软枕,几丝不属于他的碎发贴上了颊侧,他也未曾留意。
一夜过去,军营中熬煮朝食的饭香顺着帐门的缝隙涌入帐中。
还在梦中的顾至闻到饭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迷迷糊糊地闭上。
昨夜睡太迟,军中熬饭又太早,这天还没完全亮呢,香味就飘进来了。
困意带走了所有思绪,顾至沉沉地闭上眼,毫不犹豫地睡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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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约觉得腰间好似有些沉,但是并未在意。
又不知睡了多久,营帐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顾郎啊顾郎,太阳都晒到脚后跟了,你怎么还眯着?朝食要按时吃,不吃朝食,你那些养身的药丸怎么能按时服用……”
郭嘉唠唠叨叨地掀开门帘,嗓门亮得好似叫人起床的铜锣,咣咣作响。然而,下一刻,当郭嘉踏入营帐内部,看清里头的情形,他像是被忽然踩住了咽喉,哆哆嗦嗦地闭了嘴。
这,不对,那个,顾至后方的那个人影,难道是……
一只大锤从天而降,将他砸得满目金星。郭嘉捂着嘴,脑中闪现了无数硕大的字体,最终汇为一句惊人的“夭寿啦”。
不知愣了多久,等郭嘉回过神,想要悄悄退出营帐的时候,靠着里侧的那人忽然苏醒,支起身,半是困倦,半是警觉地往这边看来。
已经彻底失去言语能力的郭嘉:“……”
披散着头发,中衣微乱的荀彧:“……”
第90章 撞破
撞破好友的“好事”, 郭嘉本该觉得尴尬。
可当看到素来从容的荀彧竟一瞬间变了神色,眼瞳剧烈颤动,仿佛受了平生最暴烈的冲击——郭嘉反而冷静下来, 唇角上翘,露出玩味的、看好戏的意味。
“怪我冒失,竟打扰了文若的好事。”
荀彧神色几变,并未言语。
难得将了好友一军,郭嘉意气扬扬, 得寸进尺地拉长话音:“‘绝~无~可~能’?”
荀彧:“……”
尽管帐中回应他的仍是沉默,可郭嘉莫名觉得手臂两侧有些发冷,寒毛直竖, 仿佛一股冷气从身前袭来, 正对着他的脖颈吹。
顾至睡得沉, 却并非全无警觉。
郭嘉那大嗓门由远及近, 直扑耳蜗,他就算睡得再死,在郭嘉踏进营帐的那一刻也已彻底清醒。
然而, 出于不知名的心态,顾至始终犹豫着, 没有睁眼, 当察觉身后之人起身的那个瞬间, 更是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全当自己陷入昏厥。
原以为他能闭着眼挺到郭嘉走后,哪知郭嘉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让他莫名在意。
内心斗争了两秒, 顾至果断睁眼:“什么事‘绝无可能’?”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郭嘉与荀彧同时一怔,看向榻上的另外一人。
被前后两道视线夹击,顾至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会是我”的良好精神, 若无其事地起身:
“奉孝方才在说什么?何事‘绝无可能’?”
顾至用的是询问的口吻,可他已隐约猜到郭嘉说的是哪一件事。
一个月前,他从袁营回到兖州的那天,曾在署衙听了一段墙角。
彼时,郭嘉与荀彧在墙的另一侧对谈。不知郭嘉说了什么话,荀彧忽然以“绝无可能”回应,后又加了一句“你之所想,绝无可能”。
因为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又被更前面的对话引走了全部注意,当时的顾至只疑惑了瞬息,就把这四个字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