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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以及细节中透出的种种端倪,戏志才难以遏制满腔的怒意:

“可你……并非无意。”

他盯着荀彧意乱如麻的眸光,一字一顿,重逾千钧:

“你可对奉孝理过冠?可为我正过衣?”

“你只当他是阿弟照顾,为何要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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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漻有手有脚,并非幼童。便是他行事疏略,不懂得照顾自身,你让炳烛多关照一些便可,何必亲力亲为?”

留在心口的墨迹被轻描淡写地抹开,一步步化为泥沼,将所有鲜红吞没。

风声拂动竹帘,不及耳旁鼓动的喧嚣。

荀彧未置一词,指节蓦然曲弯,一向平整有度的衣摆被折出数道褶皱,几近撕裂。

“倘使文若不愿爱重,只是一时兴起……还请文若放过我的阿弟,另觅他人。”

如同陷入泥沼般回忆,戏志才短促地晃了神,声量放轻,

“阿漻看似万物不萦绕于心,可他的防备心比任何人都重。”

“他就像一只白狸,最初忌惮着所有人,不愿靠近,可一旦付之信任,便会露出最柔软的腹部,以命相托。”

赤诚又慎惧的人不会轻易被人所伤,但更容易被信任的人伤害。

“你的无微不至,只会让他会错意,一步步陷于其中。”

“倘使有一天,他将你视作最重要的……而你转身而去,他又该如何自处?”

荀彧坐在原处,垂着眸,听着戏志才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

直到戏志才说完,他才蓦然抬眸,与戏志才目光相对:

“并非一时兴起。”

戏志才还有许多未说完的话语,都被这一句剖白之言全部堵回口中。

“……”

“并非一时兴起。”荀彧毫无避让地与戏志才对视,眼中迷惘尽消,只余平和与毅然,

“我对阿漻,绝非一时兴起。”

戏志才沉默许久,紧盯着他的眼:“若非一时兴起,又该何解?”

“即使尚未辨明我心中……究竟是何情。”

荀彧坦然抬首,端重而坐,

“可我对阿漻,绝非一时兴起,亦不会抽身离去。”

风声渐停,竹帘平稳地垂挂在两侧,屋中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戏志才久久未言。他注视着荀彧,心绪沉浮不明,无人可知。

许久,他终于收回视线,将手中的玉盒推到前侧。

“拿回去吧,莫要让阿漻等急了。”

如同作出某个承诺,荀彧郑重地接过玉盒,纳入怀中。

未及起身,主座上方传来一句低语。

“文若,即使你我金兰相交,可若是……我绝不会饶你。”

荀彧动作一顿,没有回首:“自然。”

细碎的金尘铺入屋内,通向来时之路。

荀彧走到门边,离门槛只有一步之遥。

“文若……”

后方又一次传来呼唤。这次的呼唤,比先前的所有话语都要沉抑,重得令人难以负载。

足衣停在室门之内,不再举步。

“抱歉……”

荀彧蓦然一怔,侧首回望。

戏志才坐在天光照不到的角落,垂着首,看不清神情。

他距离暖阳仅有一尺之隔,却像是隔了天堑,无法行进一步。

“以及,多谢。”

第83章 簪发

顾至坐在原地, 等待荀彧……以及即将熬好的萝卜排骨汤。

因为无事可做,他走了一会儿神,与郭嘉没营养没意义地互损了两句, 便取过书案上的卷宗,决定刷点题……做点公务冷静一下。

然而,文书在手,他却一点也看不进去。

方方正正的隶书在视线内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球,眼皮也开始打架。

顾至不再难为自己。他放下竹简, 思绪开始发散,晃晃悠悠地飘荡到荀彧那头。

文若与阿兄,究竟在谈论什么?怎的这般久。

郭嘉清理了木案上的酒渍, 将木案靠在门边晾干。

他回过身, 见顾至一会儿发怔, 一会儿蹙眉, 一会儿拾卷,一会儿将展开一半的竹简重新收起,放回原位, 不由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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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这么在意,干嘛不跟去偷听。”

“不妥。”顾至蹙眉。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去年年底, 他躲在树上窃听, 是因为戏志才以身犯险, 他不得不事急从权,行非常之事。

而现在,戏志才与荀彧没有任何危险, 而且明确透露出不希望他掺合的意愿。他不能罔顾他们的想法。

“即使是亲友,亦当留有分寸。”

郭嘉收起玩笑之色,认认真真地端详, 仿佛在看一颗新鲜的小白菜。

顾至被他看得极不适应:“奉孝如此严肃,让人毛悚。”

正经的神态持续不到两息就破功,郭嘉被他逗乐,笑了两下,再次捂住右脸:

“嘶,这回是真的齿痛了。顾郎预计如何弥补我?”

“炳烛煮好的汤,可让奉孝饮上一口。”

“才一口吗?”不满意地咕哝着,郭嘉捂着脸,在席边坐下,

“方才我只是在想……比起初见时,顾郎倒是更活跃了些。”

活跃?这是什么古怪的形容词。

原以为郭嘉说的活跃只是肉1体上的活蹦乱跳——毕竟他穿越后表演了一场死而复生、从微活到渐渐康复的生物学悖论,郭嘉要是看出了区别,倒也不算离奇。

可让顾至没想到的是,郭嘉口中的“活跃”,与他猜测的并不是一回事。

“在温县的那一晚,顾郎身入战局,站在火光之中,却更像一个……隔绝在外的旁观者。”

郭嘉回忆着彼时的感触,想起一年前,初见那天,从顾至口中冒出的稀奇古怪的用语,不知为何,竟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顾至亦有些怔然。

旁观者……

听到这一形容,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辩驳。

“而今的顾郎,与我一同居于闹市之间,嬉笑怒骂,再无避世之感。”

若有所指地说着,郭嘉只正经了半场,又开始促狭起来,

“是谁的功劳?我不说。”

顾至:“……”

虽然郭嘉一贯以来就是这个风味,但他这两日对自己的戏弄是不是太多了点?

带着对人生的怀疑,顾至反省自身,觉得是熟稔后的自己太好说话,才让郭嘉一而再再而三地伸爪子撩拨。

不声不响地盯了对方片刻,顾至冷酷陈述:“是谁的功劳?总归不是你。”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羞恼与赧然,郭嘉暗暗摇头,为另一位不在场的好友扼腕。

这模样,这反应,显然还是一个木头疙瘩,怎么开得了花。

就算不在场的那个被当头砸了一棒,突然顿悟开窍,怕还是有的磨。

顾至瞧着郭嘉一脸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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