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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走向另一个坠马的敌兵。

迎着莫名惊惧的目光,他弯下腰,微笑着,为对方摘下头顶的一片枯叶。

“陶将军方才所说的——是真的吗?”

……

曹操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顾至接连在几个敌军之间穿梭,似在询问什么。

由于先前和顾至达成了共识,曹操准允顾至单独询问,让自己的士兵避开一段距离,不加干涉。

毕竟,“用众多马缰连成绊马索,借着芦苇地的掩护,绊倒敌军”是顾至提出的计策,既然助他兵不血刃地解决隐患,他怎么也得给这么一份脸面。

当然,妥协归妥协,曹操并不是一点防备都无。

他询问身边精通唇语的士兵。

“他们说了些什么?”

“顾什长一直背对着我,我看不清。”

士兵紧紧盯着前方,

“敌方裨将说,‘他确实曾经落入主公的手中,这是张将军的主意。我只求个痛快。’旁边那个士卒说‘陶将军所言,句句属实’。”

“他”……?

“他”是谁?“主公”又是谁?

曹操表情变幻,盯着那个始终背对着他的身影:

“……不对,按照这些人躺下的位置,顾至要和他们面对面地说话,总会转换方向,不可能一直背对着我们,除非——他是故意的。”

顾至故意背对着他们,不让他们看到正脸。

“难道他知道我们这有人精通唇语?又或者……”

只是无意识地防备?

曹操眼中的探究之意越发浓烈。

这个顾至,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孟德!”

一声呼喊唤回他的思绪。

曹操举目远眺,见到了携兵而来的夏侯惇。

黑氅翻滚,血气腾腾。

刚经历过一场激战的夏侯惇浑身冒着杀气,锋不可当。

他指着芦苇边躺了一地的人马,又指了指顾至:“这是?”

曹操把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顾至的机变能力。

“起初,我只当他少年鲁莽,颇有几分项籍的勇猛。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他。”

夏侯惇甩去枪上的血,将枪收进马褡子:

“将军若有意,何不招揽之?”

他看向顾至,想到接连两次难以捉摸的克敌之法,低声提醒,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被策反的那数千个新兵,固然可惜。可若是在见识过枭将的本领后,又放任他自行离去,那更让人扼腕——后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

曹操摇头:“此人赫赫不凡,未必肯听你我号令。”

因为敌军已被处置,解决了一桩危机,夏侯惇此刻也有了玩笑的心思:

“那不如我们把他抓走,让他赔我们五千个士兵。”

此刻,把所有敌军都“友好问候”了一遍的顾至徐徐走近二人,正好听到夏侯惇的那句玩笑之言。

他思索了片刻,走到夏侯惇身前,微抬双手,做出类似于端菜的动作。

夏侯惇:“?”

顾至神色认真:“把我抓起来吧,夏侯将军。”

夏侯惇:“……???”

顾至补充:“让我坐个牢。”

夏侯惇:………………你来真的?

第4章 阶下囚

曹操仔细辨认顾至的神色。

眉眼清平,不似戏言。

出于谨慎,曹操还是多说了一句:“你有歼敌的功劳,足以抵消你的过错。若是现在一走了之,我不拦你。”

顾至微低下头,看向面前的中年将军:“一事归一事。死罪可免,牢狱之灾难逃。”

夏侯惇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站在曹操前方半尺远的位置,锐利的眼神似乎能刺穿一切伪装:

“你有什么意图?”

“意图?”

顾至恍然大悟,将背在身后的长枪取下,随手丢掷在一旁,

“现在可以相信了?你要问我有什么意图——如果可以,牢里请按时给饭,谢谢。”

夏侯惇:……

此时,士兵恰好解完“绊马索”,带着一捆马缰走来。

曹操拣了一根最结实的,亲自给顾至捆上。

顾至一动不动地任他捆缚,直到被转交给一小队士兵看管,他都安静和顺,没有一丝反抗的意图。

这副模样,和当初他被夏侯惇捆手拎着的时候何曾相似。

夏侯惇的眼角不由一跳,大步向前,与曹操并肩。

“区区马缰,怕是困不住他。”

他的官印绶带都被轻易挣成碎片,马缰虽然韧一些,却也难保不会惨遭毒手,步上后尘。

曹操没有偏头,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晕染光华的暮景。

“他若是想走,何必等到现在。”

“但是……”

曹操放缓步伐,略滞后半步,抬手拍了拍夏侯惇的肩:“如果他真的要走,那就让他走。”

“……”夏侯惇吐出一口郁气,“这些贼兵的事——你不问上一问?”

“不急,先问问他们。”

曹操这么说着。等士兵们收拾好战场,将幸存的几个俘虏带到他的面前,他让亲信逐一审问。

当得知这些人都是陶谦的部曲时,曹操若有所思。

再问及这些人与顾至的关系,却见他们反应怪异,甚至掺着少许惊惧。

一个卫兵感慨:“想来是顾什长一枪杀敌的勇猛与诱敌深入的计策太过惊人,竟叫他们吓破了胆。”

兵士大多有慕强之心,听到士兵的感慨,或明或暗地表示赞同。

只有曹操与夏侯惇二人,心中生起浓重的疑虑,但碍于种种原因,暂时没有表露出来。

短暂休整过后,曹操带领士兵上路,向西北挺进,本着就近原则,到建平县重新招兵。

途经自己的家乡谯县,曹操找县丞要了一辆槛车,让顾至乘坐。

所谓的槛车,就是用长木条分隔的牢车,下面是车轮与车板,由马拉着,方便运输。

汉末还没有发明木枷之类限制犯人手脚的刑具,顾至只需要坐在槛车之内,并不需要捆缚手脚。

对他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至于坐在押送囚犯的槛车内,被马队带着过街,遭受民众异样的目光——换作别人,也许会觉得这是一场难以忍受的酷刑,但对顾至而言,这些目光洗礼等同于不存在,甚至没有拂面的微风有存在感。

槛车一旁,夏侯惇瞧见顾至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无言地扯了扯马缰,离他远了一些。

曹操察觉到旁侧的动静,看向与他并驾的夏侯惇:“怎么了?”

“这人的行止太过反常,我参不透。”

见夏侯惇眉峰紧皱,一副不得劲的模样,曹操笑着牵动手中的缰绳。

“人生在世,诡奇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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